一一许峰诗歌研究第二部《中国百座名山题咏》赏析系列第五章

文/邹中海

一

上次在《古今两位诗人跨越时空的精神映照》一文中，讲了许峰老师的名诗《咏岳麓山》，讲完之后，我又仔细回顾，我总感到还有一些知识点没有讲到。因为许峰老师这首诗的诗体结构，与他原先的诗体结构有很大的不同。

在我前面的文论中，把许峰老师的诗体结构，大体概括成“前两句写景，后两句抒情“的模式。现在看来，是不太全面的。许峰老师博大精深的诗学体系，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有粗壮的躯干，也有很多旁枝。比如上述的这首诗，就是从主体结构延伸出来的旁枝，属同一系列不同的手法，与古典诗词中的变格，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我根据这首诗的异同点，又重新翻阅了一些相对冷门的资料，我在写许峰老师的诗论之前，写过《诗论三十篇》，所以还有一点基础，从中也论证了许峰老师的知识面，不是普通诗人可比的。

仅以他最擅长的三百余首七言古风诗的诗体结构为例，至于有八种以上。在以后的讲解中，也许会陆续出现，本文重点讲解的就有三种。

这首《咏岳麓山》的诗体结构，属于“主题并列式“的范畴。所谓“主题并列式”，顾名思义，就是句与句之间没有起承转合的联系，每一句与每一句都是平等的并置关系，甲是甲，乙是乙，但都直指主题。就像一幅画的布局，比如要表现春天，可以同时画几朵小花、一抹新芽，水塘中的鸭子，去干活的农夫……这些具象，彼此间没有直接联系，却都成为这幅画里春天的代言。这和美学家朱光潜先生所批判的“四言言四境”的《神童诗》有本质的区别。

“主题并列式”的诗体结构，古今中外都有名作名篇。

我们找出了几首例诗，来进行具体分析。也代表了古今中外的诗高峰，其中以诗圣杜甫的《绝句》，国外诗人裴多菲的《我愿是激流》，许峰老师的这首《咏岳麓山》等最有代表性。值得注意的是，“主题并列式”这个诗体结构，要有一个主题形成共同指向，否则，就会成为被朱光潜先生所批判的《神童诗》一样，因“四言言四境”而沦为次诗，非诗，伪诗。这种主题并列式的诗体结构，对于诗歌的跳跃而言，也有非常大的作用。

二

一直以来，许峰老师的诗学思想、风格、语言、寓意、文章结构和表现手法等，都是我一直在探寻的课题。所以每次出现有新的知识点，我都会写进评论中。现在花点笔墨，简单谈一谈诗体结构。

我认为，不管什么题材，什么作品，都要有一定的结构，新诗也好，格律诗也好，古风诗也好，都是从“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只要是诗，就要有诗型、有诗意、有结构。诗型从广义上来说，就包括了结构。但现在诗坛，特别是新诗界，诗的结构不太明显。而在古典诗词中，谈论最多的诗体结构，就好像只有一种，即“起承转合”式。其实，这是最不全面的说法。中华诗学源远流长，磅礴大气，气象万千，名家辈出，早已形成了纵横捭阖，恣意汪洋的诗歌文化。每一个名家，都有自己的手法和独特的风格，任何一种，都只能是其中的一种，不能以偏概全。就诗体结构来说，除上文中提到的“主题并列式”“起承转合”式外，还有递进式、直抒式、先总后分式、问答式、写景抒情式等多种诗体结构形式。我试举几例，供大家交流探讨。

苏东坡的《题西林壁》，就是典型的写景抒情式：“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种结构，在许诗中出现得最多。诗人崇拜苏轼，诗风也多接进苏轼。而在李白《春夜洛城闻笛》这首诗的诗体结构中出现的，则属于隐形的问答式结构：“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这个可能不明显，没有说服力。那我就再举一个七言，一个五言的例子，一个首问一个尾问。先来一个七言的尾问式，流传度最广的要数杜牧《清明》中的诗句：“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一问一答，如拉家常；在贾岛的《寻隐者不遇》这首诗中，是五言体裁，这首诗属双问式结构。其中，又包括了递进式结构：“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这些理论，本不在我本文的研讨范围，但由于在以后的许诗研究中，肯定会出现，故此先做一下铺垫，在以后对许峰老师的诗歌作品评论时，再进行深度挖掘。

三

回归到今天的“主题并列式”的诗体结构，仍旧以杜甫、许峰老师、裴多菲的诗作来谈谈主题并列式这种诗体结构。

顾名思义，所谓主题并列式，就是指诗句中单行或段落各表一意，句与句或段与段之间没有联系，但又能够构成一个和谐的画面或意境的诗歌，都属于此类。最显著的例子，杜甫的《绝句》和裴多菲.山陀尔的《我愿是激流》，以及许峰老师的这首《咏岳麓山》。我们先来看杜甫的《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对这首诗的解读，诗词名家于广学先生讲得很透彻，他说：

“这首诗一共四句，好像没有联系， 一至四句，分别描述四件事，一句一事，它们之间好像没有关系，但仔细分析，前两句是并列描写春景，作者能看到翠柳并听到黄鹂之鸣，也能看到白鹭在天上飞，是身悠闲心情也好的时候。后两句，一“西”一“东”；一个“千”字，一个“万”字；一个是“雪”，一个是“船”，都是并列关系，表面上事物之间也无联系。但于作者而言，却都有一种感慨的情绪在里头，就如老百姓所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的是世事多变。如同作者在经历了千秋之“雪（水）”以后，终于门前迎来了可行万里之“船”了，在这样美好的春天里，心情舒畅。总之，这首七绝，有感慨，甚至是开心，由“鸣翠柳”、“上青天”可以感受到作者抒怀情绪，而“千秋雪”和“万里船”，像是长长地出了一口胸中积之已久的闷气一样。”

裴多菲的《我愿是激流》，每一小节，都可看成是一个独立的小主题，诗人以“我愿是激流”反复哦咏，引出一组组意象：小鱼、小鸟、荒林、废墟、常春藤、草屋、火焰、云朵、夕阳等，都是对等的意象，单独的小主题，连到一起，就成了一幅画，一篇具有象征意义的爱国主义诗篇（诗歌略）。

我们再来看许峰老师的《咏岳麓山》：

“岳麓驰名不显山，鸿儒巨匠闻宇环。

鲜花野草随秋逝，唯留书香伴岁传。”

从这首诗里我们可以看到，“岳麓”“鸿儒”“鲜花”“野草”“书香”等这些意象，它们之间并不存在依附关系，都是独立的个体，对等的并置关系，但这些都有共同的指向，直指岳麓山上的风土人情，于是构成了一幅绝佳的图画。这才是真正的艺术！诗歌语言不同于散文语言，没有主、谓、宾、定、状、补的语法限制，所以诗歌的结构又分为词结构、句结构和段结构，甚至有篇结构等。这些，留到以后再讲。

四

下面继续讲一讲今天的主题。

我们今天要讲的是四首诗，是《中国百座名山题咏》第十二至十六首。见26—31页。方寸老师点评。我们先来看诗：

一、咏天山

千里皑皑雪莲欢，青松叠翠镶玉盘。

神针定海降妖孽，岂容肖小裂天山。

一一庚子年秋日于惠州

二、咏钟山

龙蟠圣境待舜尧，孰知无帝堪天骄。

金銮不以庶民念，钟山风雨尽飘摇！

一一庚子年秋日于惠州

三、咏香山

群英风尘进香山，世纪大考设祭坛。

自此神州着新装，红叶摇曳醉华园！

一一庚子年秋日于惠州

四、咏玉龙雪山

天连地接着银妆，圣眷玉龙誉无疆。

尘世清白诚可贵，洁身无惧裹冰霜！

一一庚子年秋日于惠州

天山是世界七大山系之一，山的主体，处于我国的新疆。诗人在天山简介里说得非常详细。天山名闻遐迩，可能跟一部同名影视剧、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有关。

天山横亘新疆中部，连绵2500公里，东西走向，在中国境内达1700多公里，山体宽广。从远古的神话传说来看，这是一座神山。相传，西王母沐浴的天池，位于天山的最高峰博格达峰上。周穆王西征时，与西王母相会，西王母赐予他长生不老的仙药，但周穆王没有服用，带回中原，造福黎民百姓。诗人在《咏天山》这首诗时，以圣洁开头，或许就考虑了这样的情节。“千里皑皑雪莲欢，青松叠翠镶玉盘。”周穆王最终成为一代伟大的君主，是否用青松暗指，也有其可能性。

在这里要说明，这首诗里所说的天山，非历史上天山那个地理概念。此天山是指新疆的天山，是实指；在历史上古代诗人诗里出现的天山，泛指边塞，具指祁连山脉，范围更宽广。这首诗与古代诗人写的，也有很大的不同，古诗里出现的意境，表现的大都是愁苦、孤独、雄放，是单一的。诗人的这首《咏天山》，却表现出了两重境界，有层次和质感，是立体的“二元结构”。诗中的前两句是对自然和人文的抒写；后两句则是对祖国领土完整的维护。体现出诗人的赤子之心和家国意识与时代命运紧紧相连的情操。这首诗从高远的立意构思，到清新自然的语言环境，都是上上之作。

天山是我国著名的自然风景区。它离海洋最远，处在两大干旱盆地塔里木盆地和准噶尔盆地之间，却生机无限，养育了我国南疆与北疆这块宽广戈壁滩上无数的生灵。诗人的笔，写出它的美，它的爱，它的慈祥，它的风情，它的高耸博大等，这些，不就是中华民族自立自强、崛起的象征么？！

打开诗集，“千里皑皑，青松叠翠。”眼前的风光入画来：雪莲的圣洁，青松的刚毅，形象自然地映入眼帘，由此心生“江山如此多娇”的自豪感。雪莲是一种名贵的中草药，天山独有，严寒怒放，青松也有不畏严寒的刚毅品格，相互衬托，民族精神与诗人的赤子之心相互映衬，有如画龙点睛，神来之笔，构勒出伟岸的华夏气韵和民族精神。

诗人在这首诗里，连用了两个典故，一明一暗，在手法上铺垫了虚实两条线。前两句用了周穆王和西王母的故事；后两句，用了定海神针的神话传说。

方寸老师的点评特别到位：“一说起天山，大家会联想到天池和雪莲。而《咏天山》想突出的却是象征意义的古榆树定海神针一一无论水位怎么上涨，始终淹不到树的根部！其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咏钟山》构思独特，通过奇妙想象，书写了一段很长的历史。在手法上，也是诗人比较独特的诗作之一。诗人在第二句，就进行了转折，与传统的“起承转合”大相径庭：“孰知无帝堪天骄。”“孰知”一转，整个后面三句，连为一体。结尾一句，颇为震撼，诗人用了拟人和通感手法，将人与物、视觉与听觉，在七个字之间，同时溢出，让文字的表述力达到了地动山摇的地步。

据诗人介绍：“钟山位于江苏省南京市玄武区。山顶常有紫云萦绕，又得名紫金山。钟山与后湖相依相望，其间龙盘虎踞，山水城林浑然一体。故诸葛亮有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也的盛赞。钟山融多元文化和数种天工而卓然于众山之中，囊六朝文化、民国文化、山水城林文化、生态休闲文化、佛教文化于一山之中，是为中华城中人文第一山。”

享有“中华城中人文第一山”的美誉，但在诗人的诗中，只有第一句承接了简介中的瑞气。余下三句，都是对人文的哀叹。方寸老师也进行了点评，体现了诗人以黎民百姓为念的民本思想。钟山是明代的都城，也是孙中山陵寝和三国时期孙权的陵墓所在地，历史底蕴非常深厚，却风雨飘摇，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非常能给人警醒。

在这首诗和简介里，诗人不仅描绘着山河的壮丽之美，还注重勾勒出古迹的幽深和对时代不要忘记历史的启迪。

这首诗在艺术表现上，字字珠玑，一步一景，时间跨度之长而文字之精练，都可圈可点。正如陆时雍所赞杜诗一样：“其事何长，其言何简！”

《咏香山》是一首叙事诗。诗人选取了人民政权建立前夕的一段趣闻，还原了香山红叶代代红的时代画卷。整首诗以独白的形式，记叙了共产党人进京赶考的经过。读来十分感人。有两个亮点：一是诗人的侧重点，写山不见山的描写，但又把有象征意义的“香山红叶”镶嵌在诗中，完美地将思想性和艺术性高度融合。二是共产党人进京执政，不是为了高官厚禄，还是像进京赶考的学子一样，接受人民的考试，以其交出一张张令人民满意的答卷，所以又融进了生生不息的时代精神。中山也古称香山，但诗人在此描绘的是北京香山。记得小时候学过一篇散文《香山红叶》。此诗表述的场景，是指北京香山。

《咏玉龙雪山》这首诗情景交融，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结合得非常巧妙。写这首诗时，可以看出，诗人的心情是很明净的。看得出欢快的痕迹，诗歌一挥而就，干净利落，洋洋洒洒。因为这个痕迹，早已深深地印在了诗人的脑海中：“尘世清白诚可贵，洁身无惧裏冰霜！”豪气干云之外，又闪烁着圣洁的光芒。这首诗的艺术妙处是“诗画互彰，人文共显！”这就是本文标题的来源。

明代思想家李贽在《续焚书》中评价杨慎时说：“不出则已，一出则为李谪仙、苏东坡。”用到许峰老师身上，也是极为妥当的。

下一章节，我们再继续讲。

一一写于2024年1月15日

诗人简介：许峰，1957年3月30日出生于湖北省蕲春县檀林镇界岭村一个农民家庭，1974年高中毕业后当过小学民办教师、大队团支书、党支部副书记。1976年12月入伍到兰州军区，历任战士、连队文书、团宣传股战士报道员、营部书记，师、军、军区司令部新闻干事，其间在解放军报社学习，当见习编辑一年，随军赴云南老山前线轮战半年，是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首届毕业学员。1988年年底，调广州军区某集团军宣传处任新闻干事。1993年转业，历任广东省惠州市委组织部科员、副科长、科长，市委督查办主任、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兼督查办主任，市委副秘书长兼督查办主任。在部队18年从事新闻工作15年，自己独作和与人合作发表新闻、言论、诗歌、报告文学等作品1000余篇，其中110余篇获得兰州军区、广州军区和有关新闻媒体优秀作品奖。许峰的事迹曾以“我就是我”为题，被编入《军旅新闻方阵——全军优秀新闻干部风采录》一书，结集出版了《武都路133号》(报告文学集)、《留在绿色军营的记忆》(通讯集)《许峰获奖新闻作品选》《咏物悟道100首》(诗集)《中国百座名山题咏》诗集）《四季如歌》（组诗集）《许峰诗论》七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