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自由意志可能存在，但它运作的方式可能和我们以为的并不一样。
想象一下这个场景，你正在网上选购一副新耳机。有一系列颜色、品牌和功能可供你查看。你觉得自己可以选择到最喜欢的型号，并且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决定。当你选好最终按下了“添加到购物车”的按钮，你认为你的购买和选择完全是出于你的自由意志。
但是，如果我们告诉你，当你认为你还依然在对耳机的选择和浏览阶段，但你的大脑活动已经可以告诉我们你将选择哪副耳机。这个想法可能并不是那么难以置信。尽管神经科学家可能无法 100% 准确地预测你的选择, 但是研究表明，在你意识到自己的决定之前几秒钟，有关你即将采取的行动的一些信息就已经存在于大脑活动中。
早在 1960 年代，研究就发现，当人们进行简单、自主的运动时，他们的大脑会在他们活动之前就表现出神经活动的积累，神经科学家称之为“准备潜力”（readiness potential）。在 1980 年代，神经科学家Benjamin Libet就提出不仅是真正的活动出现之前，甚至当一个人还尚未报告活动的意图时，这种“准备潜能”就已经可以先出现了。2008 年，一组研究人员又发现，一些关于一个人即将做出的决定的信息提前 10 秒就可以出现在大脑中，远早于人们报告的真正做出决定的时间。
这些研究引发了很多质疑和争论。对许多观察者来说，这些发现揭穿了自由意志的直觉概念。毕竟，如果神经科学家能够在你意识到你的决定之前很久就推断出你的动作的时间或选择，也许人们只是木偶，只是被意识阈值以下展开的神经过程所推动着。
但对于包括我（本文作者）在内的从神经科学和哲学的角度研究意志的研究人员，我们相信这个故事还有很多没有被揭示。我们与哲学家和科学家合作，提供了对这方面更细致的解释，包括“准备潜力”，以及提出可以囊括准备潜力的一个更有成效的理论框架。我们研究的结论表明“自由意志”仍然是一个有用的概念，但是人们可能需要重新审视对它的定义。
让我们从一个日常可以观察到的常识开始：人们每天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随意的。比如我们走路时是先迈哪条腿。大多数时候，我们不会有意识地考虑先伸出哪条腿。不过这并不重要。我们做的许多其他行为和和选择也是如此。它们在很大程度上是毫无意义和无反射性的。
大多数关于自由意志的实证研究——包括 Libet 的——都集中在这些任意行为上。在这样的行为中，研究人员确实可以“读出”我们的大脑活动并在我们意识到我们即将做出的行动前追踪关于我们的动作和选择的信息但是，如果这些行为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那么它们是否是无意识地发起的就那么值得注意吗？研究那些比较重要的决定——比如是否找工作、结婚或搬到另一个国家——会更有趣、更复杂，也更重要。并且那些决定都涉及意识活动。
如果我们开始思考有关自由意志的哲学方面的理解，我们就会意识到，我们日常行为中只有一小部分是足够重要，且值得担心的。我们希望能够控制这些决定，因为这些决定的结果会影响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以及我们肩负的责任。正是这些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决定，自由意志的问题最自然地适用。
2019 年，神经科学家 Uri Maoz、Liad Mudrik 和他们的同事对这个想法进行了研究。他们向参与者展示了两个非盈利组织，参与者需要在两个中选择一个他们愿意捐赠1000美元的组织。他们可以通过按向左或向右按钮来表明他们的首选组织。参与者知道他们的选择很重要，因为按钮将决定哪个组织将获得全部 1,000 美元。
在另外的实验条件下，人们被引导故意做出无意义的选择，因为他们被告知无论他们的选择如何，这两个组织都会收到 500 美元。结果有些令人惊讶。无意义的选择之前会出现“准备潜力”，就像之前的实验一样。然而。当我们对一个决定以及决定可能引发的后果非常关心时，大脑活动和当我们只是做那些随意行为时展现的完全不同。
更有趣的是，普通人对自由意志和决策的直觉似乎与这些发现并不一致。我们的一些同事，包括 Maoz 和神经科学家 Jake Gavenas，最近发表了一项大型调查的结果，这项研究涉及超过 600 个受访者，参与者被要求评价其他人做出的各种选择看起来有多“自由”。
他们的评分表明，人们没有意识到大脑处理有意义的选择的方式可能不同于处理那些随意或无意义的选择。换句话说，人们倾向于想象他们所有的选择，从先穿哪只袜子到去哪里度假，都是同样“自由”，尽管神经科学表明并非如此。
这个发现告诉我们自由意志可能存在，但它运作的方式可能和我们以为的并不一样。同样，必须解决第二种直觉才能理解意志研究。当之前实验发现大脑活动，例如准备潜能，先于有意识的行动意图，有些人已经得出“哦，原来我不能控制行为”的结论。他们没有自由意志，他们的理由是，因为他们不知何故受制于他们的大脑活动。
但这种假设忽略了神经科学的一个更广泛的教训。“我们”是我们的大脑。综合研究清楚地表明，人类确实有能力做出有意识的选择。但这种能动性和随之而来的个人责任感并不是超自然的。无论科学家是否像观察“准备潜能”一样清楚地观察它们，它们一定是发生在大脑中。
所以大脑机制内部没有“幽灵”。但作为研究人员，我们认为这种大脑机制是如此复杂、难以理解和神秘，以至于流行的“自由意志”或“自我”概念仍然非常有用。它们帮助我们思考和想象思想和大脑的运作，尽管不是特别完美的。
因此，它们可以深刻地指导和启发我们的研究，当然前提是我们必须一直继续质疑和检验这些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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