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6月8日，在北京房山，晚饭后，10岁的女孩飞飞（化名）要了父亲的手机，便躲进了自己的屋。半个多小时后，觉得蹊跷的父亲想要拿回自己手机，看到的是满脸慌张的女儿在一个群聊里给陌生人发红包。此时，在网络的另一头，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海南，5个18岁左右的少年挤在宾馆的一个房间里，正为自己轻而易举就赚了4000多元而高兴——他们在社交平台上冒充警察，专挑10岁上下的小孩子行骗。

近日，记者从北京房山检察院了解到了一起5个大孩子电信诈骗了3个小孩子的案件。办案检察官提醒家长及老师，需重视孩子们的反诈教育，提高他们的反诈意识。

卖手机租房也要干电信诈骗

石虎（化名）出生在海南农村的一个普通家庭，父亲务农，偶尔给人拉货补贴家用，母亲在镇上做清洁工，妹妹上学，一家人的生活过得紧巴巴。初二转过一次学后，石虎成绩开始下滑，初三下学期没读完就辍了学。

辍学两年后，石虎想自谋出路，他找到相同处境的老乡廖一亮（化名），二人商量如何能轻松地赚点外快，“有钱赚就行”的理由让二人很快就找到了3个同伙。本案的5个被告人要么是同村的老乡，要么是初中的同学，有的未满18岁，有的刚满18岁，他们都有着类似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过早进入社会的他们想要自力更生，却苦于没有立足的本事。

至于如何想到干电信诈骗来赚钱，5个被告人各有说辞。有的说，是看到同村有大人干电信诈骗来钱快，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就想自立门户。有的说，是在网上偶然看了关于电信诈骗的新闻，进而受到了“启发”，决定冒充警察诈骗……

没有高学历和工作经验，石虎的脑筋却挺活泛，作为“牵头人”之一，他向团队成员承诺，将会拿出诈骗金额的20%作为报酬。为了保证不被打扰和团队更好协作，石虎破釜沉舟，将自己的一部手机卖掉，用换来的钱在镇上的宾馆租下一个房间用作办公室。此后，5个少年带着手机和充电器正式入伙，开始了他们的“创业之路”。

也许是对大人世界不熟悉，石虎和廖一亮并没有选择老年人、大学生、单身青年等群体，而是盯上了距离自己年纪更近的小孩子，在他们认知中，小孩子更好哄骗和拿捏，但年纪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刚刚懂事的10岁上下正好。

分工和流水作业随即展开。他们先是在各大社交网站注册账号，并用网上下载的假民警照片作为头像，之后在海量用户中筛选合适目标，确定后利用“冒充公检法电信诈骗”的话术恐吓受害人，接下来，他们将受害人拉进群聊中让其发红包，直到将账户里的钱骗干净。

“我们是北京市公安局的民警”

如何确定对方就是10岁左右的小孩子呢？石虎等5个被告人在后来的供述中并未透露多么高效的方法。他们一般会重点关注小孩子可能感兴趣的动漫、游戏、玩具和影视剧，之后在这些领域的直播、视频和帖文中，通过用户的留言、评论及“点赞”“收藏”，判断对方的大致年龄层。

其中一个被告人说，他会紧盯游戏直播中发“弹幕”的用户名来推测对方的年纪——虽然这种方法很“原始”，但吃住都在宾馆的5个少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只要“广撒网”，终会“鱼上钩”。

在检方指控的三起犯罪事实中，第一笔诈骗发生在家住山西的12岁女孩小艺（化名）身上。去年6月5日是周末，按照小艺和父母的约定，周末可以玩手机。当晚，正当小艺用母亲的手机浏览小红书时，一条陌生人的私信突然弹在屏幕上：“你好，我们是北京市公安局的民警……”

小艺随手点开，打了一个问号，对方接着发来了一张“李乐警官”的工作证照片，并告诉小艺她涉嫌一起诈骗案，数额巨大，需要协助公安机关进行调查。“你不配合的话，将由你的父母代替你坐牢！”

从未遇到这种情况的小艺一下子慌了神，在对方的指令下，她避开母亲来到自己卧室，添加了对方钉钉好友并通话。语音那头石虎的同伙继续加大恐吓力度，让小艺将手机里的钱转到公安机关的“安全账户”。小艺信以为真，按对方的要求，先是修改了母亲的支付宝密码，接着在支付宝上建了一个群聊。

“我们要审查所有的资金，发红包直到把钱发完为止。”为了不让支付平台察觉资金交易异常，石虎等人让小艺用小金额分多次发红包，为了模糊资金去向，石虎还让多个同伙“抢”红包。当晚，小艺通过支付宝分20多次转账，共计3000多元。

最后，“李乐警官”还不忘地提醒小艺，要将所有的聊天和转账记录都删除干净。不过，一封延迟收到的扣款短信提醒了小艺的母亲，她随即发现了自己支付宝账号的异常，于是报警。

5个少年均被判有期徒刑

尝到甜头的石虎等人在3天后又锁定了新“猎物”：家住北京房山上4年级的女孩飞飞（化名）。当天晚上，刷抖音的飞飞收到了一封来自“北京延庆警方”的私信。石虎等人还是先甩出“警官证”唬住对方，接着就问飞飞，有没有将个人信息借给他人使用，警方需要“查询”其是否有洗钱的嫌疑，不配合将通报其学校老师。

“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就是泄密罪，找个没人的房间，按照我们说的操作。”在对方的指示下，飞飞编了一个理由要了父亲的手机，此时她的父亲并未发现女儿神色不对劲。然而飞飞并不会使用支付宝发红包，于是石虎让同伙诱导飞飞用其父亲的手机共享屏幕。

在石虎同伙的“耐心”指导下，飞飞在支付宝建了群聊，并提供了平日里偷偷记下的父亲网购时的支付密码，一试果然正确。10多分钟内，飞飞发送20多个红包，共计4000多元。等到父亲觉察到女儿“过分安静”想要拿回手机时，躲在屋里的飞飞还在发着红包。当晚，飞飞父亲便向房山公安分局报了警。

这边有人报了案，那边石虎等人又有了更大的“收获”，同一晚，他们利用类似的套路，通过腾讯QQ会议，一步步骗取了陕西11岁的女孩小白（化名）7000多元，她的父母不久也报了警。

因为资金往来异常，石虎同伙的支付宝账号纷纷被冻结。根据红包转账记录，房山警方顺藤摸瓜查到了收款的石虎同伙，去年8月，石虎等5人陆续被抓获归案，同年11月底，本案所有被告人均被房山检察院以诈骗罪提起公诉。

虽然5个被告人在法庭上都认罪认罚，但刚到案时有的却心存侥幸，尤其是负责在群里“抢”红包的两个人，都认为自己没有参与前期的诈骗过程，算不上犯罪，“我们不过是跟着老乡打打下手，吃吃喝喝。”

最终，石虎和廖一亮因犯诈骗罪均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0个月，并处罚金一万元，其余同伙被判处6个月至1年不等的刑期，并处罚金。

反诈宣传不能落下孩子

小孩子成为电信诈骗的受害者并不鲜见，全国各地都有案例。“玩游戏免费领皮肤”“加入明星粉丝QQ群”“解除游戏防沉迷限制”“借电话手表”……少年儿童分辨能力差，心智发展尚未成熟，网络警惕意识弱，在这骗局里有的被骗走10多万元。

“完全禁止孩子接触电子产品是不可能也不可取的，从小就‘触网’是这一代人的特点。”张敏是房山检察院第一检察部副主任，也是上述石虎诈骗团伙案的承办检察官，“我们要做的是如何提高孩子的反诈意识，教导他们不轻信陌生人，不透露个人信息，涉及金钱时要有红线意识，及时询问家长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

张敏说，石虎等人冒充公检法是十分老套的一类骗局，手法也不高明，但丝毫没有受到反诈教育的孩子“一击即溃”，“当我们更多地提醒老年人、中年人、大学生等群体捂好钱袋子的同时，也应警惕电信诈骗受害人低龄化的趋势，应将反诈宣传的触角延伸到少年儿童中，而不是将手机当成哄孩子的工具，扔给他们就万事大吉了。”

“还有一点值得留意，很多遭遇电信诈骗的孩子十多岁，正要或已经步入叛逆的青春期，这个时期孩子遇到事情不愿和父母沟通，更增加了他们受骗的可能性，父母应该多观察、多沟通。”张敏提醒道。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

【编辑：余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