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很多人都听过“中华八大原谅”,不论遇到什么麻烦,人们只要甩出其中一个词,总是能更加容易地获得别人的原谅——
来都来了、给个面子、还是孩子、岁数大了、为了你好、习惯就好、大过节的、都不容易。
其中,面子在我们生活中的分量太重。在中国文化当中,我们经常用“面子”或“脸面”来描述社会中的自我。
尽管“面子”并不是中国人的特产,但中国人“爱面子”的心理情结却特别突出。
中国网关于中国人“面子观”的调查表明,认为“面子”在中国人的社会交往中很重要的占83.33%;认为一般的占11.98%;认为不重要的仅占4.69%。
美国社会学家戈夫曼曾指出,“面子功夫”是社会互动行为的仪式化表现,“面子顾虑”是人类生活中普遍存在的现象。
面子不仅可以反映一个社会的价值取向,从面子的运作更可以看出个人如何维持人际关系的和谐。
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脸面”实际上是对中国人的社会互动过程的一种形象描述。那么,除去生理意义外,中国人的脸面到底指什么?他们以怎样的方式来处理与脸面相关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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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的文化含义
在中国传统的社会取向价值观与特殊的社会关系建构背景下,“面子”成为中国人社会交往中最不可或缺的人情媒介,俗语说“银钱如粪土,脸面值千金”。中国文化中对于面子的重视,导致生活中一些人为了面子而活,生怕面子上挂不住。
早在19世纪末,西方人就注意到中国语言中面子与脸面的特殊意义,并把这个概念带回欧美,成为一个全球性的概念。此后,不少中国人也注意到面子文化现象。当然,最先关心和试图界定的大多是中国的文人,如鲁迅、林语堂等。
直到20世纪40年代,自从人类学家胡先缙从学理上对脸和面进行了分别定义后,社会科学研究者才从各个学科的角度对其含义进行了细致的考量,如社会心理学者戈夫曼、翟学伟及周美玲等、社会学者何有晖、金耀基等以及心理学者朱瑞玲和陈之昭等。
罗素:
外国人对中国人的“要面子”觉得很可笑。殊不知只有这样才能在社会上形成互相尊敬的风气。每个人都有面子,即使最卑贱的乞丐。如果你不想违反中国人的伦理准则,那就连乞丐也不能侮辱。⋯⋯中国人的生活,即便是最现代化的人,比起我们也要有礼得多。这当然影响效率,但同样(更重要的是)也影响了人际关系的真诚。
费正清:
中国式的人文主义包括关心个人尊严的问题,但那是从社会的观点来关心的。“面子”是个社会性的问题。个人的尊严来自行为端正以及他所获得的社会赞许。“丢面子”来自行为失检,使别人瞧不起自己。人的价值并不像西方所认为的那样是每个人固有的品质,而是需要从外界获得的。
鲁迅:
“面子”是我们在谈话里常常听到的,因为好像一听就懂,所以细想的人大约不很多。但近来从外国人的嘴里,有时也听到这两个音,他们似乎在研究。他们以为这一件事情,很不容易懂,然而,它是中国精神的纲领,只要抓住这个,就像二十四年前的拔住了辫子一样,全身都跟着走动了。
2
面子与人情
钱锺书在《围城》中这样描述方鸿渐买假文凭的行为:
方鸿渐进过哲学系的——撒谎欺骗有时并非不道德。柏拉图《理想国》里就说兵士对敌人、医生对病人、官吏对民众都应该哄骗。
圣如孔子,还假装生病,哄走了儒悲,孟子甚至对齐宣王也撒谎装病。父亲和丈人希望自己是个博士,做儿子女婿的人好意思叫他们失望么?
买张文凭去哄他们,好比前清时代花钱捐个官,或英国殖民地商人向帝国府库报效几万镑换个爵士头衔,光耀门楣,也是孝子贤婿应有的承欢养志。
人情和面子是了解中国人社会行为的两个核心概念。前文分析了面子,那么何谓人情?人者,人人、众人、人与人;情者,人与人之间联系中的感觉。
人与情的结合,就叫人情,反映的是人与人之间相互联系的一种生存关系。
在中国关系取向的背景下,人情主要体现为有形资源和无形资源的交换上。显然,只有存在交换关系或恩惠关系,才有人情关系;没有交换关系,就没有人情关系,一个人不同另一个人从事人情交换,他不能说他同此人有人情关系。
人情的封闭性则表现在人们彼此之间可以分清谁欠谁的人情或谁不欠谁的人情。
从关系的性质来看,我们与家人建立的通常都是一种长久而稳定的情感性关系。这种关系常常可以满足我们对关爱、温情、安全感、归属感等情感方面的需求。尽管家人也能为我们提供物质资源,但情感性的成分仍然大于工具性成分。
从资源分配与交换来看,家庭中的资源分配原则是“各尽所能,各取所需”(需求原则),而与陌生人主要建立的是工具性关系,即一种短暂而不稳定的,以某些物质资源为目标的关系。
由于缺少情感基础,个人会以公平原则与陌生人交往,比较能依据客观标准,作有利于自己的决策,遵从“童叟无欺”的公平原则;与熟人的关系虽有一定情感性的成分,却不能像对家人那样可以随意地表现真诚行为,需要通过面子来建立人情关系,属于混合型关系。
同时,我们可以看到,人情法则建立在“报的规范”基础上,即受者接受了施者的人情,便欠了对方人情,一旦有机会,便应该设法回报。正是基于对回报的预期,施者才会愿意对别人做人情。
由于熟人关系并不像血缘关系那样不可分割,也不像陌生人那样可以“合则来,不合则去”,假如个人不顾人情而得罪他人,双方心理都会陷入尴尬境地。
在社会互动过程中,请托者会因资源支配者接受其要求而感到有面子,也会因资源支配者拒绝其要求而感到失面子;同时,为了增加自己的面子,他会通过印象整饰行为和角色套系行为(拉关系)来建立或加强关系,以便获得更多的人情。
当然,在另一情境中,请托者也会变成受托者,从而将人情还给对方。例如,别人有喜事,我送了礼物,就是做了人情给对方,而对方欠了我人情。将来,当我有了困难时,我可把这人情当作资源来交换,获得帮助。
最令人头痛的是,有时,我们并不能确认对方是否能“还人情”,就会产生所谓的人情困境,此时,个人会倾向于拖延不决,直到对做人情的代价与预期回报作出权衡。
最后,估计很多人还是会非常不理解:“我就搞不懂,难道西方人就不讲关系,不讲人情吗?”
其实,西方人既研究松散关系,又研究约定关系和友谊关系,而中国人则更关注、也更偏爱固定关系,尤其是血缘和地缘关系。
换句话说,尽管中国人的流动性极大地增强了,但关系模式并未有太大改变。因为中国人的关系设法要把你绑在身边。至少你走得再远,我这根线是能牵着你的。我一旦有事,一个电话,你立马就回来了。
(文本来源:《社会心理学新编(第三版)》,有删减)
社会心理学新编(第三版)
王晓楠 雷开春 主编
戚雅斯 责编
内容简介
本书结合社会心理学理论和实践应用,全面系统地介绍了社会心理学的基本问题、经典理论和最新研究成果,内容涵盖个体在社会情境中的心理过程与行为、 人际互动机制以及群体的心理与行为;课程内容以案例导入、活动设计、实验嵌入等方式加以呈现,每个章节均配备了课程视频、电子教案PPT和鲜活案例,方便教师教学和学生学习。
本教材共分为十三个章节,第一章“绪论”和第二章“社会学的主要流派”,系统梳理社会心理学的基本概念,理论脉络,为后续学习奠定坚实基础。第三章至第十章内容涵盖社会化、社会中的自我、社会认知、社会动机与行为、社会态度、人际关系、社会影响、群体心理。第十一章“中国人的心理与行为”,集中探讨中国人的社会态度、社会关系和社会自我(面子),对中国独特文化背景下所形成的群体心理与行为进行了重点介绍。第十二章 “大众心理”对信任与宽容、风俗、时尚与流行、传言、流言和谣言等进行探讨,更贴近生活,反映新时期公众心理的变化。第十三章“家庭社会心理”阐述家庭中社会观念、人际关系和个体发展,为个体心理健康、家庭关系和谐、青少年成长提供理论指导。本教材更加偏重社会心理学的应用,通过大量案例分析,由浅入深将理论与现实生活紧密结合,为培育积极社会心态,形成良好社会氛围提供坚实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