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新杰

天气预报说，沙尘暴要来了。很久没有这样的消息。没消息不是沙尘不来，只是来得悄无声息而且太过频繁。在嗅到空气中重重的尘埃气时，在树摇动它的叶子时，在视线模糊以为黄昏骤来时，我们都知道沙尘来了。沙尘生怕被人们遗忘，隔三岔五光顾。或许沙尘也厌倦了它的存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人们注意对环境的爱护。事与愿违总是常态，太过频繁的结果反而是被完全忽略，人们对沙尘的来去似乎都习以为常，甚至连讨论都懒得讨论。看来太过熟悉是会被遗忘的，如同人与人之间，有时候走动少一些，不见的日子久一些，反会让人有念想。

春天的第一场沙尘暴，来得声势浩大，但自有它的道理。毕竟，沉寂了一个冬天，春天的影子已经在天空和大地的角角落落留下了痕迹，深浅不一，浓淡不匀。倘若再不造点声势，再一次被忽略也是在所难免。至少这个沙尘到来的消息被我很认真地对待了。我取消了每日黄昏时出去散步的计划。虽然这个散步时段于我是一天里最放松的时刻。我用最悠闲的步伐和心情看周围的花草树木，即使树木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在我眼里也是美少女伟男子般的存在，那姿态各异的树木是那样俊美，枝头的鸟鸣是那样婉转动听。

关窗闭户，我用湿漉漉的拖把把地板拖了两遍，把所养的不开花的植物都喷洒一遍水，只为了给房间多一点湿润的气息，用以掩盖即将到来的尘土气。我穿着舒适的睡衣，坐在窗前，看窗外那棵树。我一直觉得那棵树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它向我传递着窗外的信息。树高过了我的窗户。我在窗里，它在窗外，我俩面对面对视。我看着它春天里绿了第一片叶子，秋天里开了第一串红花，看着有小鸟在它枝头唱歌私语说悄悄话，看着它在风雨的夜晚俯下身去忍辱负重，第二天又挺直了身躯甚至更为挺拔硬朗。它也看着我，一天天把时间走丢，一天天走向衰老。

此刻，窗外夜幕未临，马路上车来车往，都闪着灯，使行驶多了些焦虑和急迫。很多人都想赶在沙尘来临之前结束路程。我的等待更为隆重，像等待一场想起就心动怦然的约会。做什么都没有心思，只是等待。看着树叶一动不动，看着夜幕慢慢降临，看着路灯次第亮起，看着深蓝的天空挂起一弯月牙。

沙尘没有如约而至，如同期待的人或者事总不能如心如愿。我睡去了，我知道，沙尘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到来，因为那些科学的预告不会有错。而生活中的很多事、很多人，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生离死别，没有人能给你提醒，给你预告。他们会从你的梦中溜走，也永远不会在你的期盼中出现。

生活中，有人给我们提醒灾难，我们可以枕戈待旦、严阵以待。那些没有人提醒的幸福或者痛苦，生离或者死别，我们只能学会面对，面对那些猝不及防。

此刻，如同等待一场盛大的宴会一般，等待一场沙尘暴，一场席卷四海八荒的沙尘暴，用摧枯拉朽的能量，唤醒所有的干涸与枯萎，唤醒蛰伏太久的心灵，迎来翻天覆地的春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