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书《悼丁君》赠周陶轩诗幅,高360毫米,宽240毫米,上海鲁迅纪念馆藏。释文:“如磬遥夜拥重楼,剪柳春风导九秋。湘瑟凝尘清怨绝,可怜无女耀高丘。陶轩先生教正。鲁迅。”钤“鲁迅”白文印。右下角钤有一枚“胶东曹漫之印”的白文收藏印。1933年6月28日书写。
丁君,即丁玲(1904—1986年),1930年加入“左联”。1931年7月30日,丁玲由冯雪峰陪同,到北四川路拉摩斯公寓鲁迅的家中,请鲁迅为自己主编的“左联”机关刊物《北斗》提供插图。鲁迅将自己珍藏的珂勒惠支版画《牺牲》和里惠拉的壁画《贫人之夜》等交给丁玲,并写了精短的说明。从1931年到1933年春天,二人频繁交往、开会。丁玲回忆,“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给我的书都包得整整齐齐,比中药铺的药包还四四方方,有棱有角”。
1933年5月14日,丁玲在上海寓所被国民党当局逮捕。同年6月,因盛传丁玲遇害,鲁迅听闻十分悲愤,写下了《悼丁君》这首七言绝句。9月21日,鲁迅致函曹聚仁,要求在他编的《涛声》杂志上发表《悼丁君》。鲁迅写道“旧诗一首,不知可登《涛声》否?”
鲁迅书写旧体诗并主动交报刊要求发表的,唯独这一首。9月30日,《悼丁君》发表于《涛声》周刊第2卷第38期。发表时改动三处:一处是改“如磐遥夜”为“如磐夜气”;一处是改“拥重楼”为“压重楼”;一处是改“湘瑟”为“瑶瑟”。1934年再刊于《人间世》第8期。
鲁迅逝世时,丁玲正在进入陕北的途中,她以“耀高丘”的署名给许广平去了一封唁函,说“我简直不能述说我的无救的缺憾了……这哀恸是属于我们大众的,我们只有拼命努力来纪念世界上这一颗陨落了的巨星,是中国最光荣的一颗巨星”。1981年,丁玲在厦门写《鲁迅先生于我》时说,“鲁迅先生留给我的文字则是一首永远印在心头,永远鞭策我前进的绝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悼丁君》。”
鲁迅写下《悼丁君》一个多月后的6月28日,时居杭州的周陶轩辗转托郁达夫索请鲁迅墨宝,鲁迅就写了这幅字。周陶轩(1903—1967年),名德镕,字陶轩,浙江杭州人,黄萍荪的表弟,当时在家乡赋闲。
《悼丁君》书法通篇结构严谨,笔法朴质而浑厚,又对应着历史事件,殊可宝焉。从上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这幅墨宝一直珍藏在杭州九曲巷的周陶轩家里。20世纪60年代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周家经济拮据。据周陶轩家属回忆,大约是1962年,周陶轩把这幅鲁迅墨宝以60元的价格出售给西泠印社。
这幅真迹曾被曹漫之收藏,故右下角钤着一枚“胶东曹漫之印”的白文收藏印。
曹漫之(1913-1991年),山东荣成人,1949年后曾任上海市政府副秘书长,曾协助陈毅市长负责鲁迅墓的迁移工程,后出任华东政法学院院长。
1962年,浙江省机关事务管理局为了布置重要场所,获悉曹漫之身边有一张国内仅有的徐渭(徐文长)的书法草书岑参诗轴,借曹漫之在杭疗养的机会,同他商量用西泠印社收藏字画交换。曹漫之爽快地答应了,别的字画都不要,独独挑选了这幅尚未装裱的鲁迅手迹《悼丁君》,将其装裱收藏。鲁迅的老朋友、著名书法家沈尹默认为,这幅字比“运交华盖欲何求”那幅写得好,是“鲁迅平生写得最好的书法作品”,还将其借去在家里挂了半个月。(曹漫之口述、乐林整理:《曹漫之同志谈鲁迅及其他》,《上海鲁迅研究》第8期,百家出版社1997年版。)
1986年,上海鲁迅纪念馆请百年老店王开照相馆的摄影师到曹家翻拍了这幅墨宝。
2001年,曹漫之先生去世。他生前曾表示,要把这件手迹捐赠给上海鲁迅纪念馆。2011年5月,91岁高龄的曹漫之夫人蔡志勇将躲过劫难、两代人接力保存下来的鲁迅墨宝《悼丁君》捐献给上海鲁迅纪念馆,实现了曹漫之先生的遗愿。
(作者薛林荣 中国作协会员,业余从事鲁迅微观研究,致力于从日常视角探讨鲁迅的精神世界。)
【编辑:张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