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文二
最珍贵的声音
每次回老家,那一段段仿佛从千年前传来的古韵,都萦绕在我耳畔,久久不能忘怀。
立在院门前,轻敲几下,沉重的金属门向两侧缓缓打开。奶奶站在门内,虽身躯微微佝偻,眼里闪着的兴奋却不输往昔,连额上的皱纹也绽开了笑容。“我孩儿回里啦!今晌午吃甚饭啊……(我孩子回来了!今天中午吃什么饭啊……)”她边说边弯腰提起我们带来的食物,颤颤地往回走。“介不用你得拎,得拎不动!(这个你不用拎,拎不动!)”爸爸趋步向前,抢过奶奶手中的东西,两人间一连串的乡音在院子里回荡。
院里的梨树果实长成,绿叶半遮半掩它们丰满的身躯。我沿老枝一点点攀上,或骑或坐,在枝叶间穿梭着帮忙采果。风乍拂起,摇动了梢头,我双手紧抱树干,不敢动弹。“看外梨树,忽支忽摇的,你下哇。(看那梨树,摇摇晃晃的,你下来吧。)”我下视,那是姑姑,眼神充满关切,微微斜过头,瞪大眼睛凝视树上的我。小表妹牵着姑姑的手,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也大声喊:“哥哥下哇。”稚气的乡音让我露出笑容。
走在街道上,虽是新铺的柏油路,两侧建筑却依旧是古朴的式样,屋后百年大树茂盛葱郁,屋中是老式供销社,手工点心师傅操作传统技艺,时光仿佛拉回数十年前。“买上三围(三个)饼子哇。”父亲微笑着说。师傅则在其他顾客“几围甜的、咸的”的嘈杂声中把饼子递出。
“夜里回里了啊?(昨天回来了啊?)”邻家老乡一身朴素打扮,站在门口与父亲谈话,眼眯成一条缝。随后他转头看我一眼,忽然睁大眼,充满疑惑。“爷爷好……”我向他说明身份。他注视着我,似在努力听我讲,又思忖片刻,恍然大悟:“介孩儿讲述可仔精了,老家话你会发了不?(这孩子讲话可洋气了,老家话你会说不?)”
“仔精”便是洋气,我不禁心弦颤动。
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却无改。而我年年回来,却不能讲几句方言,实在惭愧。亲人的关切,乡邻的问候,明知意思,却讲不出。方言珍贵,它传续千年,底蕴深厚;它亲切,带给我温暖的童年记忆。这易逝的乡音,犹如山川村镇的梦,在我心中传递温情,化作永难忘怀的记忆。
例文三
那时故乡
那时故乡,天是蓝的,水是清的,山是绿的,人是慢的,日子就这样缓缓地栖居在大地上。
爷爷的故事里,那时,故乡悠闲的是夏日的乡戏。几声锣响在夏日的夜空悠悠传荡,人们慢悠悠的,三五成群,拿着板凳、席子,来到村里的庙前。临时搭的戏台上,有一盏汽灯,还有两三盏长嘴油壶灯,都用草绳从台顶吊下来。演员们提袍甩袖,吹胡瞪眼,踩得脚下的木板吱呀作响。可是人们似乎本没打算来看戏,悠闲地聊着天。管他戏有多长,夜有多深,只有夏风吹过。这一刻在我眼前慢了下来,孩子们在戏台旁指着什么,年轻女人抱着孩子坐在树下,男人瞪大眼仿佛惊讶着什么……爷爷讲述那时故乡,目光中仿佛有星光闪烁,虫声嘹亮。
妈妈的微笑里,那时,故乡慢慢的是年下的赶集。清晨的集市,人还很少,皮匠篾匠将自己的家伙摆在身旁,一些人带着藤榻、淘箩,甚至是小孩玩的皮球,都来找他们修补,他们是修补时光的大师。村里的人们也来凑热闹,带着自己家吃不了的来集上卖,萝卜玉米,讨价还价,争得面红耳赤,笑得满面春风。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淌,人影攒动。这一刻在我眼前慢了下来,篾匠正伸手接一张缺角的篾席,女人正往布兜里装玉米,孩子正弯下身把钱放进箩筐里……妈妈讲述那时故乡,嘴角边仿佛有光阴流转,阳光明媚,日子正好。
奶奶的话语里,那时,故乡缓缓的是夜里人家的缝补。那个还没有缝纫机的年代,缝补也是慢慢的。女人们在夜里,趁孩子熟睡的时刻,拿出针线筐,取出衣服和布头,把线头在嘴中一抿,油灯下穿过针孔。顶针一戴,慢慢刺入,缓缓穿出,布头渐渐被缝上。灯影晃动,女人那瘦小的身躯被映照成高大的背影。夜深了,女人将线一拉,用嘴咬断,收好衣服,放好针线。这一刻在我眼前慢了下来,女人抬头望望窗外的星空,孩子在梦乡中正嘴角上扬……奶奶讲述那时故乡,浅浅柔柔的呢喃中,渗出了过去日子的平淡,甜蜜而幸福。
故乡就这样栖居在长辈的记忆里。而我,也会随着他们的讲述,回到那缓慢而悠闲的时光中。
故乡是美好记忆的载体,任何一次的回乡,都是对过往岁月的朝拜。我们写故乡,要努力摆脱泛滥的套路,抓取那些真正触动过我们的细节,把浸润在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表现出来,这样才可以写出打动人心的佳作。
作者:宋晓民
来源:《语文报·中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