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上午，在繁荣文艺创作分论坛上，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彦以《在文化强国建设中展现文学的力量》为题作现场发言。文学在文化强国建设中如何更好地释放能量、发挥作用？作为一名文学工作者，陈彦从四个方面分享了他的思考。

攀登新时代文艺高峰，文学该做什么？

陈彦指出，新时代十年，中国发生了历史性变革，取得了历史性的进步。我们所经历的沧桑巨变、所见证的伟大实践、所要开辟和踏上的征程道路，都是文学要着力表现的“国之大者”。要写好这些，关紧了门窗、只盯着纸笔，是不行的。“文学必须站到大地上来，把手中的笔和我们这片土地的脉搏心跳紧紧贴合在一起，真正树立大历史观、大时代观，在关注时代、拥抱时代的过程中，获得对历史和社会生活的总体性思考、综合性体察。”

其次，陈彦表示，攀登文学高峰需要创新艺术表达。“旧话语”讲不好“新故事”，“老观念”也想不通“新命题”。社会发展和生活变化所催生的新内容、新感受、新想象，呼唤着与之相匹配的新的美学风格和新的艺术语言。文学需要在学习与继承传统的基础上，不断突破旧框架、探索新手法、建立新风格。艺术创新的空间依然很大、需求依然很强。举例而言，改革开放以来的“新时期文学”，在修辞训练和“人的发现”等方面积累了宝贵而丰富的文学经验，但在书写时代重大主题方面的实践，并不特别充分，新时代文学要有效创新，就必然要在这方面革新观念、探索手法，把总体视野和微观思考打通、结合起来，要创造出与之适配的新的形式结构和话语方式，要能够以有意味的艺术形式，把作家对于自我和他者、个人与时代、历史和现实、民族和国家、人类和自然，以及人丰富的内心世界的体验、思考和探索充分表达出来，以期完成人类精神和情感的和解、沟通与交流。

此外，攀登文学高峰需要凝聚多方合力。“文学创作是作家的事，但文学事业是大家的事，单枪匹马、各自为战只会事倍功半。今天，只有做好顶层设计，用好机制抓手，把各方面的优势资源整合起来，实现多方联动，才能让更多的种子长成大树、让更多的高峰崛起。”陈彦介绍，中国作家协会近期推出的一系列重点工作，如“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和“作家活动周”等，都是在这方面重点发力。

满足人民精神文化需求，文学能做什么？

陈彦表示，新时代文学要在文化强国建设中展现文学的力量，根本的一条，就是要不断满足人民群众多样化、多层次、多方面的精神文化需求，这就要求新时代文学必须和人民一起“与时俱进”。

一方面，人民的需求是与时俱进的。随着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文化事业的繁荣和人民受教育水平的提升，人民的需求标准和阅读期待也越来越高。如果文学只是浮光掠影地表现生活，肯定会雷同、“撞衫”，对生活的思考不如读者透彻，人民一定不会买账。陈彦指出，要更好地服务人民，文学必须在艺术的创造上下更多功夫。说到根子上，就是要继续提高创作质量。不仅要持续吸引依托纸媒的传统读者，还要借助新媒体巨大的传播力不断创造新读者，影响甚至引领读者的阅读趣味，真正发挥以文化人的作用。

另一方面，我们生活在一个多元包容的时代，人民的生活方式、人民的形象类型极其宽阔。客观来讲，当下文学创作依然在一定程度上存在题材窄化问题，有些领域作品扎堆，但同时也有许多行业、许多形象、许多人民生活的侧面，尚未被文学书写覆盖到。陈彦说，“这要求新时代作家不仅要读书架上的‘有字书’，更要读好生活这本‘无字书’，多了解人民生活、了解更多人民的生活，突破人生的表层，切入到生命的最深处，不断拓宽文学表达的覆盖面、描绘生活与心灵的深景。”

与现代传媒深度融合，文学要怎么变？

在新的传播格局和文化条件下，电影电视剧、互联网文艺、还有其他各种更新迭代层出不穷的公共文化产品，都在分享分流社会文化生活的“注意力”。过去年代里，人们的文化生活选项没有这么多、文学的“目标”很大，“现象级文本”及其轰动效应很容易出现；这在今天就困难得多。陈彦强调，越是如此，就越要坚定地守护好文学的“根性”。“只有把文学写得更像文学，提供出最富文学性的独特表达，文学才有立身之本，才可能被需要、被看见、被传播，也才可能更加充分地发挥文学在各艺术门类的‘母本’作用。”

近年来，网络文学的蓬勃发展，以及其在海内外传播中获得的成功，表明文学的质地和新媒介结合给传统文学形式注入了新的生机和活力。文学在形态转化方面也取得了重要的成果，比如去年热播的电视剧《人世间》改编自梁晓声的同名小说，近期频上热搜的网剧《漫长的季节》也与青年作家班宇的文学贡献有关。陈彦指出，在谈论这些影视作品时，网友们常常运用到“故事好”“有人物”“有命运感”这些关键词，这就是对作品中文学根性的识别和认可。这说明即使艺术门类再多、表现形式再新，大家在根子上都需要“内容”。文学只有更专注、更坚定地做好自己的事，不断输出更好的内容，拿出更硬的内核，才能真正为各种艺术形式提供有效支撑，才能将文学的创造力转化为更加广阔强劲的文艺合力、精神动力，让文学始终活跃在时代文化生活的中心。

与世界文化深度交流，文学该怎么走？

陈彦表示，中国文学历来具有浓厚的天下意识，密切关注人类共同命运和共通议题亦属题中应有之义。中国文学从来不是一座孤岛。自古以来，文学一直是中华文化的“优势项目”。歌德受到中国古典文学的震撼，提出世界文学概念；中国的唐诗对西方现代主义诗歌的发展产生很大的影响；近现代以来，中国新文学几次著名“爆发期”的形成，如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改革开放后的“新时期文学”初期等，也都从世界文化中汲取了很多能量。近年来，中国“网文出海”取得的突出成绩，也充分说明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以中华美学精神讲述中国故事，总结中国经验、传播中国智慧之于世界文化交流、互鉴的重要意义。

陈彦强调，新时代文学在拥抱世界的过程中，一定要强化主体意识。现代化不等于西方化，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面前，也早已不再是简单的追随。对于一切优秀的外来成果和外部经验，我们都应当有意识地加以美学整合、主体转化，把它们有机融入我们自己的传统，从而创造出与我们时代相应的新文化、新形式。中华文明具有突出的包容性和持续的创造力，能够海纳百川，融汇万象。

时值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新语境为文学提供了新命题和新契机。陈彦表示，“我们应该充分感通时代精神的磅礴气象，在开放包容中，赓续中华历史文脉的雄浑、壮阔格局，创造与新时代新文化相适应的新的文学经典，为世界文化和人类文明留下中国文学的鲜明刻度和灿烂华章。”

深圳报业集团记者 罗婉/文 陈家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