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第112窟南壁画（中唐）

其三，应物象形。字面的意思是指根据事物的特征去描绘形象。然而，只就字面理解，那就有背离中国传统艺术精神的危险。只有从气韵的角度去把握其形体才是中国绘画形象的审美理想，才能得到“传其真”的艺术形象。所以，张彦远说“存形莫善于画”，而“今之画，纵得形似而气韵不生。以气韵求其画，则形似在其间矣”，“若气韵不周，空陈形似，谓非妙也”（同上）。应物象形并不全是一种形似的意义，而是以一种以形写神的神似，是以气韵为目的的意象造型。

敦煌壁画图选

其四，随类赋彩。随类赋彩如只从字面来理解，是一种非常狭义的认识。而随类赋彩是民族色彩审美心理的表现，是根据不同对象不同情感类型的需要而进行着色，是一种主观与客观结合的“表情”色彩。它根据“情感”的需要对色彩进行大胆的艺术处理。“随类”既是客观对象的色彩分类，又是画家依据其色彩审美经验、色彩“情感”等进行的分类。这种重情和意的色彩观，后来发展成墨即是色、墨分五色的色彩意识，“草木敷荣，不待丹碌之彩”，“是故运墨而五色具，谓之得意”（同上）。随类赋彩，不是具象写实的写生赋彩法，而是“得其意”的意象赋彩法。它不斤斤计较于对象的固有色，而是以情的不同、以意的到达为标准。意足不求颜色似，不追求与客观对象色彩的相似，不追求光影的丰富变化，而是既源于生活又表现作者的审美情思，追求完美的视觉构成。

其五，经营位置。通常可理解为类似西洋画的构图。而它与西洋画的构图概念是有较大区别的。中国画的经营位置既重视画面的结构、画面的布局，又讲求美的法则，还要合乎自然规律以及画面气韵的贯通。中国画的构图既要符合自然规律，又要有审美价值，由此发展出了人与自然独特的沟通与观照方式。构图讲求气韵与气势的表达，是艺术与人的生命信息相贯通，从而与自然融为一体，使画面充满流动感，充满生机。这才是中国画的构图。

其六，传移模写。传移模写是中国画与西洋画不同的学习方法。中国画非常重视传承，通过心追手摹来继承前人的成果。但是谢赫的传移模写既有继承，又有创新。如他评刘绍祖说：“善于传写，不闲其思。至于雀鼠，笔迹历落，往往出群，时人为之语，号曰移画。然述而不作，非画所先。”（《古画品录》）明确地指出刘绍祖只知“移画”而缺乏创造，分明是不赞成这样的模写的。而在评顾骏之时则说“变古则今，赋彩制形，皆创新意”（同上），从中可以明确地看出他是赞成创新的。可见，传移模写并非单纯的心追手摹，传承的目的在于创新，不能泥古不化。师古人之迹更要师古人之心，尤其不能忘记师造化。

结 论

“六法论”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是中国画的审美原则及方法。它以气韵生动为中心。气韵生动与骨法用笔相呼相应，既紧密联系，又有区别。气韵是阳刚与阴柔、生命与艺术美的统一，包含着传神和骨法。气韵与骨法不是特指人物画的，它已成为广义的绘画审美概念。对气韵以下的五法不可孤立地理解，而应从其文化精神的角度进行整体把握。否则，就难以正确理解中国画独特的审美特点而造成误解。

如认为“六法”是成法，就束缚了画家的创造，应“我有我法”。事物应该总是发展变化的，不变是相对的，变化是绝对的，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标准。因而，我们也期望能有更新的中国画审美原则出现，但从目前看，还没有一种新的法则可以取代“六法”。

该文摘自中国社科艺术研究类A级权威期刊、中文社科（cssci）权威期刊《文艺研究》2011年第4期。著作权归作者所有，未经授权，不得断章取义或取材，转载引用需注明作者和出处。

文章作者：邓益民，西北大学教授，著名中国画家。

编辑：丁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