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在老家睡下了，那一晚睡得很香，醒来已是五点半了，老屋后林子里一只布谷鸟也醒了，“布谷、布谷……”不紧不慢地叫着，好像还有乌春、白头翁婉转地鸣叫，一点也不闹腾，这应该就是起床的节奏，暮春的空气是那么温润，不时还飘着各种花香，老习惯出去走走转转。

屋前邻居家梨园的梨花开得正旺，白白的，一片一片压满了枝头。一片秧草墨绿墨绿的，零星地开出金色的小花。秧草是真正的绿色蔬菜，解油去腻，深受苏南人的欢迎，春节前后卖得很贵，还是供不应求。现在气温高了，秧草长得很快，老家人会用开水氽一下，晒干保存，在家里蔬菜短缺时，用秧草干和五花肉包个馄饨，是我们的最爱。

村北边田头空地上长满了野草，我能叫出名的有刺刺头、繁米头、蒲公英、阿拉伯婆婆纳……横七竖八地爬着、躺着、靠着，懒洋洋的。我是特别稀罕阿拉伯婆婆纳，密密的嫩绿的小叶中点缀着蓝白相间的小花，静静地匍匐在地上，煞是清新可爱。我们小时候发现这么多嫩嫩的野草会欣喜若狂，因为家里的小羊有了一顿美餐……

村西南边有一个鱼塘，熟悉的人都称这鱼塘为蔡家龙潭，老辈人说这个龙潭是通海的，反正几次村里用抽水机想抽干龙潭，倒是真没有成功，是不是有点神奇。龙潭每天都潮来潮往，水非常干净，所以暑天附近的人都在龙潭里洗澡，下饺子似的。龙潭也是我们儿时的游泳池，那时和大孩子在水里扑腾了一段时间，我们也就会游泳了，小时候觉得这个龙潭太大了，用完浑身的力气才能游到对岸，不过游到对岸我们就长大了……春节前龙潭捕鱼是我们村里的大事，所有的村民都会来围观，村里有一张大围网，成年男人都会参与围网捕鱼，那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围网过了龙潭一半以后，鲢鱼、草鱼就会在网前跳跃起来，龙潭边上观看的村民同样也是欢呼雀跃，真正的原因是晚上大家都会分到不少鱼，可以大餐一顿，那时一年可能也只有这一回，所以大家提前兴奋起来了。

村子不大，走着走着就转回到老屋了。老屋经过几次翻修，看上去倒不是太陈旧。老屋后院有一片竹林，最是让人羡慕，现在村里就剩我家这片竹林了，那时父亲在村里的竹林里捡了一根竹根，随手种在后院里，如今长出一片竹林，当时细细的竹子一年一年变粗了，现在两三支短短的竹笋就要一斤，可见我家的竹笋是多么肥壮，用它炒个咸菜、烧个蛋汤、炖个排骨，真的很鲜。前几年从青岛带回来的两棵大樱桃也种在后院里，今年终于挂果了，青青的小果子还躲在枯萎的花苞后面，有点害羞的样子，再等两个月它们就是红艳艳的大樱桃了，那时小鸟可能也要来偷吃啦……一棵香椿树瘦瘦高高的，长出很多嫩芽，炒个鸡蛋也是时令好菜，不过它长得太高了，我们已摘不到它的嫩芽了，只能作罢。一片马兰头也是葱郁娇嫩，加个花生碎拌个凉菜据说可以眼目清亮……

美丽乡村建设，附近的几个村子被规划整合，曾经密集的村舍有的已换身成大路和农田了，我们村也拆迁了一半，本来就不大的村子更加冷清了，真不知道哪天会通知我们拆迁，说心里话，非常不舍。我依然喜欢闲时在村里走走，喜欢在老家院子里转转……

（顾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