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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面 | 刘亮程:用文字去照亮寂灭的时间

日期: 来源:扬子晚报收集编辑:扬子晚报

 

9月9日下午,南京先锋书店中心演讲区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大家聚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作家刘亮程来了。

距离活动开场还有近两个小时,活动场地就已经找不着能坐着的位置了,大家挨挨挤挤地站着,安静等待着刘亮程与读者交流会的开场。在活动开始前,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与刘亮程展开了对话。

    刘亮程接受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面对面专访

刘亮程与江苏缘分匪浅

对于江苏出版界来说,译林出版社出版的刘亮程作品《本巴》摘得茅奖实现了江苏出版界在这个中国文学最高奖上零的突破。刘亮程出生于新疆沙湾县的一个小村子里,现在也长居于新疆,现在他绝大部分重要作品都由译林出版社出版。从中国最西的省份跨越到位于南方的水乡,刘亮程与江苏有着奇妙的缘分。

时间要回溯到2018年。在此之前,刘亮程在多个出版社都出版过作品,这一年他的小说《捎话》开始在花城杂志上发表,“《捎话》对于我来说写作是比较困难的。”刘亮程回忆,这部小说中的“捎话”指的是身为翻译家的主人公库,围绕着库的故事指向了精神信仰与文化、人性冲突的思考。《捎话》在花城杂志发表后,这篇独特的小说被南京的文学批评家何平老师发现了,“当时何平老师看了这本书后非常喜欢,就推荐给了译林出版社。”译林出版社的编辑如获至宝,“译林的编辑跟我说几乎是连夜把这本书读完了,当即就决定出版。”

对于刘亮程来说,这是一次偶然的机遇,2018年,《捎话》在译林出版社出版,并在之后获得了许多文学奖项,在学界、读者群中取得良好反响。或许当时谁也未曾想到,这一次的合作就此开启了刘亮程与译林出版社长期的交往。“二十多年来我在不同的出版社漂泊,终于流浪到了译林,找到家了。”刘亮程笑着说。

2022年,译林出版社与刘亮程签约下了其余的作品,这其中就包括了出版于2022年、摘得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的作品《本巴》。值得一提的是,《本巴》独特的封面设计出自南京设计师朱赢椿之手,朱赢椿是一个与虫子打交道的设计师,虫子的爬痕、咬痕组成了《本巴》封面上的“本巴”二字。“我是一个一直听虫鸣的人,结果真碰到了一个用虫子痕迹来造文字的人。”

刘亮程的生活一直与土地紧密相连。少年时,他种地、放羊,还当了十几年乡农机管理员,现在的刘亮程住在新疆的菜籽沟村,耕作、读书、写作,依旧与土地、树林、虫鸣相伴,虫子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生活组成部分,“我到哪儿都喜欢看虫子,在南京也是。”刘亮程说到,“我一看到蚂蚁,就觉得我还在家乡,尽管我走了几千公里的路,但这个地方的蚂蚁和我家乡的蚂蚁长得还是一样的。”在刘亮程看来,从某种程度来说世界属于虫子,“你宏观地去看,这个世界是虫子连接起来的,我到过无人区,那里的地上爬着的还是虫子。世界的底层是虫子在鸣叫,中间是人在喧嚣,再往上的就只有天的声音。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地上没有虫子了,那你肯定走出人世了。”

写作者是时间的魔术师

三十岁对于刘亮程而言是一个人生的重要节点,“我现在回想我的写作,写《一个人的村庄》时我在城里打工,回望那个被我扔在远处沙漠里那个小小村庄,回望那个我离开后才发现那是我家乡的地方。”二十来岁时,刘亮程不仅是乡农机管理员,也是个乡村诗人,在那个闪闪发亮的年纪,他骑着车游走在乡村田野,写着自己最喜欢的诗歌,他曾说“诗真是太奇妙了,每写一行诗都像是在往上爬升一步,一行一行诗写下来,仿佛是在为自己造一架天梯。”

三十岁时,刘亮程辞职,孤身前往乌鲁木齐打工,时隔三十年刘亮程再回过头去看这段日子,他哈哈一笑说“一个乡村诗人,去城里面打工,生活再无半点诗意啊。”也就是从这时候起,刘亮程的时间开始往回走了,“我现在走到六十岁了,再往前走就是八十岁了,可能不会有九十岁,但作为一个文学写作者,我有能力让时光倒流,我所有的文学都是在让时光倒流,回到那个被自己扔在远处的小村庄。”

小说《本巴》也与时间有关,它为读者构筑了一个辽阔无边的时间,本巴地方的所有人约定在25岁相聚,所有人停留在25岁不老也不死。史诗《江格尔》中“人人活在25岁青春”这一句触动了刘亮程,使他写下了《本巴》这个奇妙的故事。刘亮程曾多次提及,自己经常做被人追赶的噩梦,这个噩梦从少年、青年到中老年,他也时常在思考梦中的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长大,在《本巴》的故事中,三场被梦控制的游戏再现了梦中的追赶、躲藏,“把梦中的危难在梦中解决,让梦一直做下去,这正是小说《本巴》的核心。”刘亮程写了一篇关于《本巴》解读的文章,在这篇文章中,他说:“梦的时间属于文学,所有的文学手段都是时间手段。作家在一部作品中启始时间,泯灭时间。”

时间的洪流一直在向前走,新生与死亡永远循环往复,但在作家的笔下,时间可以是永恒凝固的,时间留下的印记可以永不消逝。在刘亮程的作品中,他的目光一直放在乡村,“乡村对于我来说是过去式,对于像你们这样生活在城市里的年轻人来说也是过去式。”在刘亮程的笔下,乡村并不是真正的、地理意义上存在的乡村,更多的是一种文化、文明意义上的象征。

“你觉得你现在是在城市吗?”刘亮程这样问记者,“但你看,你现在说的很多词汇是不是还是来源于农耕社会。”在他看来,当我们读着《诗经》,吟咏着唐诗宋词里的那些描写乡村的诗篇时,我们接触到的就是千年前的乡村,“尽管人们居住在城市,但是我们的文化是仍然与古典的情感息息相关,它们基本是基于乡村文明构建起来的现实意义,乡村可以离我们越来越远,但文化和文明意义上的乡村永存在我们心中。”

这种对于文化、文明通过文字来传承时间的思考在《捎话》中有着更为深刻的表现,当毗沙国被黑勒国消灭时,黑勒王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毗沙国所有的舌头都腐烂成土,文字是时间的继承者,是历史的勾勒者,是语言的具象化,当文字和语言被消灭,当“舌头”腐烂成土,一个国家、民族的时间才就此死寂,“我在新疆生活,新疆的博物馆里可以看到很多两千多年前的死文字残片,那些文字可能曾是诗歌,是颂词,但现在已经全都死掉了。”刘亮程慢慢地说着,“写作者就是回过头去看历史时,用文字创造出新的时间让历史再获生存的人。”

用耳朵来“读”吧

不少熟悉刘亮程文字的读者都敏感地发现,在刘亮程笔下,声音是一个很重要的元素,有风声,有草木声,有尘土声,有鸡鸣狗吠……对于声音的捕捉并非刘亮程有意而为之,“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原来我的写作有这么多声音,不知道我为什么对声音如此感兴趣,而且我的耳朵那么灵,听得到那么多细微的声音。”在梳理童年时光时,刘亮程找到了一个原因,“我可能是小时候被是被这个世界上的声音吓到了。”

刘亮程回忆道,从他出生到8岁,一直都是住在地下的,那时刘亮程父亲还在世,他们一家人漂泊到了新疆沙漠边的村庄落脚,因为没有什么钱盖房子,就在地上挖了一个两米多深的大坑,把房顶封起来,挖出来一个斜坡,留一个门进出,房顶上还开出了个天窗,“我们一家人就睡在这个地窝子里。”在刘亮程的童年回忆中,家里的声音惊天动地,房顶上面跑过去一只狗都会发出巨大的声响,“我那时老担心会不会跑过来个牲口,把我家房顶踩塌了,掉在我家炕上。”说到这儿他也笑了起来,“这样的童年生活可能使我对声音特别敏感,耳朵朝上,听到了土地的声音,这些声音可能是地上的人听不见的。”刘亮程举了个例子,“比如说风声,当大风把我们地窝子边那个榆树吹动时,感觉得到那棵树的根在土里摇晃,发出沉闷的声音,这是只有在地下才听得见的。”

“地下”生活的印记出现在了他的作品《凿空》的挖洞人中,“我觉得写挖洞人时仿佛我自己在地下待了多少年,挖过多少洞,对挖洞的细节都那样的熟悉。”刘亮程说到,“我想我潜意识中是想要在文字中挖一条洞吧,把童年的自己从洞里挖出来。”

对于写作者来说,潜意识的表达很难被发现,这是文学研究者才会注意到的东西,身为写作者的刘亮程最初也并未注意自己的文字中埋藏了多少声音和孩童时期的自己对世界的惊恐。后来,刘亮程还特意去查过自己儿时居住的那个地方的气象资料,令人意外的是在他印象中风声沉闷不断的地窝子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经常刮风的地方,那些年中只刮过几场比较大的风,“可能在一个孩子的心中,那场风一直都没有停,在我的脑子里响彻的还是来自我童年沙漠边上那块土地的萧萧风声。”

现在,刘亮程的作品也像风一样吹向了世界各地,今年五月,译林出版社在阿布扎比国际书展与埃及希克迈特文化集团联合举办《捎话》阿拉伯文版新书首发仪式,此前,《一个人的村庄》也已在海外发行出版。来自童年的大风倾注在刘亮程此后几十年的文字当中,不论他走到了哪里,风还在刮着,“我一直希望我的文字像风一样去叙述,只有风才可以把这块土地上死寂的声音找到。”

快问快答>>

L=刘亮程   S=沈昭

S:2013年时菜籽沟村还是个贫瘠的乡村,您当时怎么决定搬过去的?

L:那时候50岁,想着找个地方养老。我肯定是不愿在城里面养老的,我从小生活在乡村,我希望我的老年在一棵树下慢慢度过,而不是在城市的喧嚣中。一个文人到乡下居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我买了个老学校的院子,做了木垒书院,现在其实都逐渐成养老院了,因为我逐渐老了。

S:您最近在木垒书院的生活怎样?

L:基本就是写作和干农活,我年轻时学过木匠,现在家里有成套木工家具,自己还打了桌子、凳子。

S:您个人有什么阅读偏好呢?

L:年轻时喜欢读外国文学,现在更喜欢读中国古典文学,我还喜欢看字典,就一页一页地翻字典,每个字都是书。

S:获得茅奖有给您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吗?

L:对我没有,可能对读者有影响。

S:您的下一部作品是什么。

L:下一部作品的书名叫《长命》。

S:您对想要写作的年轻人有什么建议?

L:写作的经验只有在写作中才能知道,一个写作者,你要是不动笔去写的,永远不知道写作是怎么回事,但是一旦你开始写作,你才能知道你能不能写下去,能写到什么程度。你在你的生活中和你的现在想象中可以挖掘很多的东西,写作的老师永远是写作本身。

文 |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沈昭

摄像 | 于房浩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面对面系列作品,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或摘编

编辑:秦小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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