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母亲皆菩萨，我的菩萨妈妈走了100多天了！思念、想念如影随形，无处不在。母亲，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工人，她的菩萨心、菩萨性、菩萨行，远超常谓的善良，远逾常人的母性，我借用菩萨尊号敬谓母亲的品性和品格。
从前，听到一个佛教故事:深夜，一个小伙子在寺庙叩拜菩萨，拜罢并没有找到想象中的神圣的感觉，很是沮丧不解。便去问方丈，真菩萨究竟在哪里，我要去参拜真菩萨求保佑。
方丈说，夜半更深，家家闭门，你如果能敲开一家门，为你开门迎接你的便是真菩萨，她会保佑你一生的。
夜色笼罩旷野，小伙子半信半疑地上路了 ，敲了几十家门也没敲开。他想今天定是找不到菩萨了，便沮丧着回到家 。刚一敲门，母亲便把门打开了！他看着衣衫齐整的母亲，刹那间恍然大悟：菩萨便是母亲，母亲便是菩萨！
善心缘善性
我的妈妈有着一颗菩萨心。不仅是对儿女，对亲戚 ，还是对陌生人，皆为如此......
想起了上世纪70年代发生在母亲身上一个真实的故事：一群淘气的孩童，不小心扔石头打碎了我家的窗玻璃，妈妈出门后，看见“闯祸”的孩子面露怯色，径直走上前抱住“闯祸”的孩子，一边抚摸着孩子的头，一边安慰着孩子：“孩儿，吓着没有？不害怕，不害怕哈”。
妈妈没有半点责怪的口吻。但要知道，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添补一块窗户玻璃在普通人家的日常生活中并不是一笔可以忽视的开支......
其实，我更知道，生来胆小的母亲肯定也受到了惊吓，可是她的第一反应、第一行动 ，是发自内心的安抚那个“闯祸”的孩子。这是妈妈天然悯人的本真、本性和本能！
善性出善骨
妈妈有着与生俱来的菩萨性格，这是渗透到她骨子里、贯穿她一生的无私品格。妈妈对我和弟妹无私的爱、对亲戚邻居不计回报的帮扶，自不必细说。
母亲一个生活习惯的逆转 ，使她的无私品性得以让人蓦然回首仍唏嘘不已，震撼不已，想来甚至让我后悔不迭。
妈妈生前吃饭时总是最后一个上桌，也总是挑剩下的没人爱吃的菜吃，嘴上说那些好菜她吃不惯。时间长了，我们儿女三人也误认为她就是如此。但爸爸走了以后，这个谜底揭晓了......
爸爸走后，妈妈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患了精神分裂症。从这以后 ，吃饭时她要第一个上座，还专挑好菜吃，吃得也比以前多。我们兄妹看着，泪眼相对，如鲠在喉！
妈妈哪里是不能吃啊，哪里是不爱吃好东西啊！她是以她六十多年多的自苛，甚至是自虐，换来了我们长大成人和成家立业。想起几十年来餐桌上熟悉的一幕幕，念起她每一次最后落座的一瞬间，抓狂和无助，自责和愧疚涌上心头，痛彻心扉......
母亲精神病了，纵有千般不好，我们万分心痛 ，但她能补上多年来爱吃的一点点食物，我们儿女都泪中含笑。妈妈走过的八十五年人生，为他人，压抑了多少本能和本性，我们永远不能再知道了！我们只能酸楚地安慰自己，两年多来，妈妈补上了她爱吃的好菜，用上了心爱的好物。
善行源善念
妈妈的菩萨行，是她超出常人的克己为人。妈妈走后，我细思默想，忽然得出了这样令我惊奇不已的确论：妈妈没要求我办过一件事情！不论是亲戚的事，家里的事，还是她本人的衣食住行，医疗病养，真的没有一件事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哪怕是她最心爱的孙子的事，她相濡以沫的丈夫的事！如果哪个亲戚找我办事，她总是劝阻甚至指责他们。生怕这些人情世故牵扯我的精力，影响工作。
我从三十多岁开始进步，多少有些权力，她自己却不用丝毫。一生严谨如斯的妈妈精神病了，她变了好多，她释放出了人的天性。可怜的妈妈，您病了才解放了自己，不变的是她的本性，还是惦记着家人，又惦记上了逝去的爸爸和她的爸爸妈妈，妈妈说他们要来接她走了......
这一天最终还是来了！腊月寒冬，妈妈病重住院了。我赶回老家医院的时候，妈妈已经几天不吃不睡不能说话了。我走到她的床头和她说话，她仅能微微动动嘴巴。我摘下口罩问她还认识我吗？她轻轻地点点头。我说妈妈你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她挣扎着想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是妈妈的长子，我是她最好的作品，也是她最喜欢的孩子，我又是她最惦念的孩子。当我矗立在弥留之际的妈妈床前时，她老人家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翻江倒海和五味杂陈也许最能代表我此刻的心情了......
母子连心！看到她眼里晶莹的泪花，我们母子的心交融在一起了，这泪花里浸含千言万语，妈妈却无语凝噎！妈妈，六十二年了，我们说了多少话，我们还没说够呢！妈妈，六十二年，我们还没处够呢！现在，看着妈妈抽搐痛苦的表情，我无能为力，只能小心翼翼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放任我的眼泪肆意横流。
两天里，妈妈的眼泪一直在眼窝里打转。生离死别，人间常态；母子相别，人间至痛。妈妈抽搐的时候，我们已经叫来了灵车。慢慢地，妈妈脸部又舒展开了，我们平下心来。我幻想或许还能挺过去。但一会儿又抽搐 ，一会儿又舒展。如是者，有七八次之多。
妈妈是不想走啊！她与死神顽强地抗争，她想用尽最后的心力在此生与我们再多聚一刻。我一边看着妈妈的脸，一边交互地盯着心电监护仪的大屏幕。
突然，一条冷酷的直线划过仪器屏幕，这条直线成为母子永隔的无涯天堑！
妈妈真的走了！我在想，依她晚年的精神状态，在她走的时候是神游物外，还是眷恋人间？是幻觉上路，还是依恋我们？我们依恋着她，我想她也一定依恋着我们。我们永远是她的骨肉，她是我们永恒的灵魂！
骨肉和灵魂，永远不能分离，我们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敬写于母亲节前夕
2023.5.11
作者：东太
朗诵：大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