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德民
我家就住在老涡河旁,儿时河水潺潺流淌,那个清亮,那个旖旎,让人心生无限遐想。
让孩童最高兴的是暑假,可以在这河中荡漾,尽管大人在脚底板用笔画上记号,若水冲掉,定是去了河塘洗澡,将受惩罚,但我们这些小精能有的是办法,洗完澡再用笔画上同样的记号不就蒙混过关了吗!我们这些小伙伴相互照应,只在浅水区扑腾,水性稍好后,再由浅入深。还是赖孩点子多,他把两条裤腿扎紧,再把裤腰撑大,站起举高,让裤腰口朝下,猛地潜入水中,这时裤子里灌满了气,鼓鼓的,然后扎紧腰口,仰躺在水面,随水漂流,看那云朵变幻、蜻蜓起舞,多么惬意!再大一点,我们又有新的玩法,那就是摸鱼。鲫鱼爱藏于水草中,我等将手慢慢潜入水中,到了草窝中双手一摁,就是一条鱼,抓到岸上,任它蹦跶,等它没劲了就收入囊中,中午用麻叶包裹,捡几根干柴点着,放火上烧烤,就是一顿美餐。还有一次,我们看到河旁有一坑,水不多,鱼儿在里边岌岌可危,我们跳进去拿鱼,可是鱼儿在水中游荡如飞,岂肯让我辈轻易拿去。我想起“浑水摸鱼”这个词语,于是建议大家把水搅浑,不到十分钟,我们几个把水搅和得像稀泥潭,鱼儿都呛出来了。那一次收获颇丰,我们几家都享受了美味大餐,我和小伙伴们还受到大人的夸赞。
我村通往南岸的路,就是靠仅有的一座小木桥支撑,水从桥下流,人在桥上过,自然和谐。桥下边溪水旁,更有那姑娘、媳妇,手扬棒槌,水花四溅,朗朗笑语,盘旋云烟,这又是一幅朗日浣纱图。可是天也有变脸时,一下大雨,河水暴涨,桥没水中,人们只有蹚水过河。过河不能贸然行动,人常说“近怕鬼,远怕水”,要过河得知水情,能过不能过,走哪能过得去,水里边哪凸哪凹,心里得有数。我村就有一个女孩过河踩到深坑漩涡而命丧水中。我一开始跟着大人过,有时还拄根棍,以探深浅。但是若遇几天暴雨,河床加宽,河水湍急,蹚水过不了河,为了不耽误生产,村里就摽筏渡人。曾有一次,筏渡至河心,也许是坐人太多,也许是浪头太大,把筏掀翻,生产队全力抢救,才算是有惊无险。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有一年大旱,我正上小学三年级,全体总动员,抗旱浇麦。那时井很少,靠的就是涡河水,大人担,大学生抬,我们小一点的就用罐子掂、用水盆端,这就叫“盆盆罐罐上战场,救活一棵是一棵”,显示出战天斗地的气势。有人还编出一段顺口溜以鼓劲,我隐约记得是这样:天上无玉皇,地上无龙王,老天不下雨,妇幼上战场,你抬我来担,涡河水流淌,滋润一方田,丰收有保障。
今非昔比,我的家乡旧貌换新颜,村南有两座水泥桥跨河而过,村东更有那高架桥气势磅礴。老涡河,如今水不是那么多,也不是那么清,可是没有了以往的暴躁,更多的是温柔。水中的鱼不多,但是河道布满鱼塘,随吃随取,味道鲜美。站立在涡河旁的机井房,错落有致,条条水渠贯通小河,旱能浇,涝能排,过去好收成一亩才能打百十斤粮的田地,现在亩产吨粮不在话下。村中小楼挺立,村内外柏油路纵横,别说小燕找不着当年窝,就是我若几年不回去,也记不清寻亲道了。(原载于2023年7月27日《周口晚报》A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