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城市,许久没见过乡下的炊烟,但炊烟一直袅袅地升腾在我的心间,滋润着我的记忆。老家坐落在泖田东边的自然村,四六撑屋脊高挑的老宅,墙壁斑驳,灶间设在龙腰(厢房)里,记得每天清晨父亲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到灶膛里掏毛灰,将灰不是倒在菜园,便是倒在猪棚里做肥料。随着风箱有节奏般的吧嗒吧嗒声响,顿时灶膛中火苗熊熊,烧水做饭,一股浓白如牛奶的炊烟腾空而起,离开烟囱,袅娜轻扬。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无论是早晨还是黄昏,缭绕的炊烟是村落亘古的守候。清晨的炊烟,是一个村庄生命的开始,是沉睡了一个晚上的苏醒,它匆忙向上苍汇报新一天的生机和活力。起初笔直,经微风一吹,变得曲曲弯弯,氤氲于白墙黑瓦,在树梢和天空中飘浮,富有画意。不知不觉中,傍晚太阳渐渐下沉,孤悬在泖田西边的天空,晚霞染红了村庄,炊烟冉冉上升,各种菜肴的味道随之弥漫开来,富有诗情。眼前拂过小时候的场景:没有风的时候,炊烟就像一棵棵树,从家家户户烟囱中生长起来,扎根乡土,四季繁衍;有风的时候,炊烟刚冒出屋顶,马上变成朦胧的烟雾,转弯抹角,最后消失在无边的旷野里。此刻我终于领略了陶渊明笔下“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诗赋中渲染的氛围,似一幅乡村水墨画,充满安静、和谐、温柔的情景美。
每到暑假,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光着上身,蹲坐在灶膛前,边添柴火边上灶,哪知晓三眼灶一会儿水开了,一会儿油锅烫了,上上下下手忙脚乱,几个回合下来已汗流浃背,待饭菜做好还要送到在泖田劳作的父母那儿。令我对炊烟铭记的,莫过于哥哥从部队探亲回家那次。那年金秋时节,秋高气爽,我从小镇轮船码头接哥哥回家,还未到家,站在村头的桥上远眺,夕阳洇红了半边天,只见炊烟或长或短,或浓或淡,或急或缓,姿态轻盈在绚丽的晚霞中。母亲是否早已做好了拿手、可口的饭菜,站在家门口,翘首盼着多年未见的儿子?而我心有灵犀一样,走近村庄犹如走进炊烟,仿佛早已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听到了炊烟的呼唤。
如今的炊烟隐遁到了哪里?尽管原始人发明火,从而促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可是这文明却滞留在了乡村。城里人早已用煤电取暖做饭,液化气、煤气虽然也产生火,只是没有炊烟,且伴随产生的是有害气体,是绝不会让人留恋的。通常留恋着乡野炊烟的人,自然无法摆脱禁锢在身上的平民意识,如今生活在城市,眼中迷失了炊烟的影子,以至于会感到失魂落魄。平时每逢节假日跟着乡愁回老家,我总会携妻带儿欣赏炊烟的景致,品尝三眼灶做的饭菜,算是对曾经被炊烟浸润过的少儿时代的怀念,更是一种对返璞归真的人生态度的守望。炊烟因家而诞生,因家而美丽。那一缕炊烟、那一缕思念,似一场微澜心雨,湿透了我干涸的心田。说白了,炊烟给了我安宁、温馨、熨帖的感受。
炊烟是一个温馨的故事、一道古朴的风景、一段如诗的岁月,更是一种乡愁的萦绕。
在我国计划经济时期,粮食供应紧张,国家宏观调控,对粮食等生活必需品实行统购统销,按计划供应,定人定量地向城乡居民发放购买粮食的专用凭证——粮票。粮票不仅控制国民的粮食供应,还能将人牢牢地拴在故土上,因为没有它就寸步难行。粮票诞生于1955年8月25日,至1993年4月才正式宣告退出历史舞台,其间长达38年。可以说,粮票的发展史就是新中国建设发展史的缩影,也是特殊经济条件下的历史产物。
肉票
糕点、饼干票
粮票的种类繁多,堪称世界之最。据不完全统计,从中央到地方发行的粮票包括城镇居民粮票、农村口粮粮票、工种粮票、补贴粮票、知青回城粮票、光荣家属粮票、军用粮票和全国粮票等。粮票的面值从斤、两到克,1990年上海曾发行过25克(半两)的粮票。当初不是想吃饭就能吃到,更谈不上舌尖上的幸福,人的食欲被一张小小的纸片限制得苦不堪言。曾记否,用粮票去兑换现金,叫投机倒把,是违法行为;用粮票去换农副产品如鸡蛋、鸭蛋等,得偷偷摸摸地进行,一旦被发现,则按扰乱市场秩序罪论处。
购蛋券
20世纪60—70年代,县里召开三级干部大会,与会者都得自带大米到会场,边签到边磅秤大米,过磅后领取饭票才能就餐。给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去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参加新闻写作培训,聆听专家、著名记者讲座遭遇的粮票囧事。那天早上6点45分我在五厍镇码头乘轮船,至松江运输公司(醉白池对面),上岸后乘车抵达徐家汇西区汽车站,再换乘42路公交车直达外滩北京东路2号上海人民广播电台。由于出门匆忙我忘了带粮票,午饭时间在外滩徘徊一个多小时,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叫。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饭店,进门后想买半斤米饭点个菜将就一下,谁知没有粮票说啥也不行。我灵机一动,付钱先要了碗三鲜汤,待吃剩一半时我向收银员央求,菜也吃得差不多了,能否让我买半斤饭。收银员抬头见我老实巴交样,动了恻隐之心。那种窘境我刻骨铭心。
1993年2月,国务院发出《关于加快粮食流通体制改革的通知》后,粮食商品化、经营市场化的改革力度不断加大,同年4月上海市全面放开粮油购销价格,取消粮票、油票。
从粮食短缺到粮食充裕,从统购统销到流通活跃,从温饱不足到总体小康跨越,方寸粮票,承载了一段特殊的记忆,将永远收藏在我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