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钰（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中国新闻史学会副会长，本刊学术顾问）赵晋乙（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

来源：《青年记者》2024年第5期

一、引言

情感是人类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自启蒙运动以来，情感与理性即呈现二元对立，理性主义占据优势地位，情感处于被抑制或被忽视的位置。然而在现实中，个人对事物产生选择偏好或进行价值判断，情感在其中发挥着和理性同等重要的作用。近年来，政治学、社会学等多个学科不约而同地研究情感转向，对公共领域理性主义进行反思。在新闻学界，情感转向的传播现象亦引发了广泛讨论。

在西方新闻专业主义理论中，新闻行业作为讨论社会事务的公共领域，沿袭了理性主义的传统，要求持有不带情感色彩的客观性。但这种所谓的客观性作为一种迷思，既受到新闻学界质疑，也在新闻实践中不断被抛弃。在当代国际传播特别是国际冲突事件的报道中，基于价值观与情感立场成为新闻报道的鲜明原则；在社交媒体中，情感传播、情绪传播比事实传播更加具有普遍性与感染力。由此，情感驱动带来新闻业的新形态，成为当代新闻活动的突出表现。对于这一实践现象，要从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理论视角进行分析，既要强调新闻报道中的事实第一性原则，新闻不能无中生有，真实性是新闻的生命，又要强调新闻媒体的人民性原则，在与人民共情中传播信息。

在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指导下，自觉深入基层、深入群众、深入生活是中国新闻事业特别是主流媒体所坚持的优良作风。2011年起，中宣部等五部门联合发起“走转改”活动，以“走基层、转作风、改文风”为内涵，推动新闻工作者继续深化群众路线，自觉为人民鼓与呼。有没有深入的群众感情，则是决定“走基层”的深度、“转作风”的实度、“改文风”的效度的关键条件。[1]

进入新时代，技术化与个人化的新闻生态使得新闻行业的格局产生了巨大变化，人们使用媒体的方式和习惯也发生了重大改变，但新闻媒体重视人民情感、坚持走群众路线的优良传统始终是新闻工作所坚持的“不变”，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情感传播始终没有在中国的新闻事业中缺位。本文对新时代新闻媒体的情感传播现象进行分析，并深入探寻主流媒体情感传播与人民性的内在联系，阐释马克思主义新闻观视角下情感传播的理论内涵。

二、主流媒体情感传播的

基本模式

全媒体时代的到来改变了传播格局。主流媒体要继续发挥主流引导作用，就要积极进行转型。为此，主流媒体不断探索媒介融合实践，开辟多种形态的舆论传播阵地，建立起包括客户端、微信、微博、纸媒在内的全媒体矩阵，以应对去中心化和用户中心主义态势对新闻舆论工作带来的颠覆性挑战。在当今社会，人们在信息接受方面不仅呈现出碎片化的特征，同时更加偏好情绪信息。为了适应这一变化，主流媒体呈现出全形态、全方位的情感转向。不仅在短视频平台、微博、微信等新媒体传播中以情感作为重点传播策略，在报纸等传统媒体中同样强化了报道主体的情感表达。

短视频已经成为目前使用率最高的媒介形态之一，截至2023年12月，短视频用户规模达到10.53亿人，占网民总数的96.4%。[2]在短视频迅速扩张的背景下，人民日报、央视、新华社等主流媒体相继入驻抖音，通过短视频构建主流舆论阵地。有研究对主流媒体所生产的短视频内容展开分析，发现其多以社会类、时政类、军事类、民生类、宣传类为主，以严肃、激情、欢乐、感动、自豪等正面情感为主要情感基调。[3]

微信与微博是目前大众接受讯息的重要渠道。与短视频的信息呈现方式不同，微信与微博以图片和文字为传播媒介，在视觉上更多呈现静态效果。但针对微信与微博的研究表明，主流媒体在图文中的内容传播同样强调情感性因素。如在中印边境冲突事件中，人民日报、新华社、解放军报、央视新闻等媒体相关的微博内容中，94.5%具有感动、悲伤、同情等情感倾向。在这些博文之中，主流媒体采取情感叙事手法，通过唤起民族共同的历史记忆，发挥意见领袖作用，构建情感共同体。[4]在日常新闻实践中，新闻编辑部有意识地强调情感受众观，进行情感性的运作，以在日益多元的媒体环境中吸引读者注意力。人民日报微信公众号的编辑团队把强化新闻情感性的准则纳入日常工作中反复强调、不断实践。[5]

值得注意的是，情感传播并非新媒体平台中主流媒体的专属特征。有研究通过对1993年至2018年中国新闻奖一等奖作品的分析发现，在传统媒体时代主流媒体记者也会在文本中直接表达自己的观点立场，进行价值判断和评价，并在长篇通讯、调查性报道和系列报道中描写集体性情感，进行正面的情感表达。[6]中国新闻报纸文本的情感传播有自身的历史基因，在长期的新闻实践中，既有对时效性强、采取倒金字塔结构、文字精练的“新华体”的推崇，也有对穆青所提倡的“散文体写作”，即“用散文的笔法写新闻，既有形象的细节描写，又允许有简短的议论和记者的感受”的采纳运用。[7]新闻媒体特别是主流媒体始终在严肃简洁的新华体和夹叙夹议的“散文体写作”中保持平衡。有研究对人民日报的报纸文本和微博文本进行分析，发现尽管人民日报的报纸文本情绪化表达的方式随时间推移发生变化，但始终体现出较为稳定的情绪特征，这反映了我国主流媒体在新闻工作中严肃的政治身份。[8]

总体来看，在媒介融合的态势下，我国新闻媒体的情感传播尽管在不同媒介之中呈现出不同的表现形式，但始终具有一些共同的特征，从情感价值来看，始终保持对普通人的人文关怀，从情感类型来看，始终坚持积极的情感取向。

新闻报道中的情感内容往往在特定情景下被激发，情感主体受到情景刺激后会对特定的对象产生特定感情。研究表明，在情感传播发生的过程中，有四个要素不可或缺，即“情感主体”“激发事件”“情感内容”“情感客体”。为此，可以将新闻媒体情感传播的模式以“情感主体—激发事件—情感内容—情感客体”的结构来分析。依据情感主体划分，在主流媒体的报道中，个人、大众和具有同一身份认同的中华儿女会在不同的情景下产生情感表达，从而产生三种情感传播模式，这三类情感表达可被归纳为民生模式、道德模式、国家模式。

民生模式的逻辑进路有两种，一种是“个体—民生举措—幸福/喜悦—美好生活”，各种社会进步、惠民举措激发了个体对美好生活的幸福感和喜悦感。2022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头版刊登文章《中国铁路，丈量大国前行步伐》中，描写了高铁建设惠及民生的实效：“‘托了赣深高铁的福，老区牵手湾区，火龙果、蓝莓还来不及采摘，就被广东客人抢订一空。’玫花渡休闲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创始人李育智喜不自禁。”文章表现了人民群众对惠民举措带来切实利益的喜悦之情。另一种是通过“个体—个人奋斗—信心/满足—个人发展”的逻辑进路进行情感表达。以人民为奋斗主体，展现了人民对双手创造美好生活所产生的满足之情以及对未来发展的信心。人民日报头版2022年11月21日发表消息《延安苹果红了》，“南沟村果农刘润喜眉头舒展，‘今年果子个头大、价钱好，17亩果园挣了20多万元’”，生动描写了果农对于果园发展的喜悦和期待。

道德模式的逻辑进路为“大众—高尚行为—赞美/感动—道德楷模”，既有对先进典型非凡成绩的颂扬，也有对平凡人物美好品质的赞美。新华社微信公众号于2024年2月22日发表文章《那一刻，他得多疼啊……》，叙述湖北民警黎钢寒冬跳进水库救人的始末，其中描写道：“黎钢的双手，血痕累累。紧张的救援后，他的神情虽显疲惫，却露出了一丝安心的微笑。危急时刻，挺身而出，谢谢你，我们的英雄！”文章展现了对道德楷模高尚行为的赞颂之情。

国家模式的逻辑进路为“中华儿女—国家成就—自豪/归属—中华民族”，在国家成就的激励下，中华儿女对中华民族产生自豪感和归属感。这类情感在重大政治活动的新闻综述、成就报道以及社论评论中有集中体现。人民日报2023年2月6日头版头条刊登社论《满怀信心，开好局起好步》，全篇通过总结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取得的历史成就，抒发民族自豪感、自信心，表达中华儿女对未来发展的期待和信念。

民生模式、道德模式和国家模式下的情感传播，从不同角度体现了人民在国家发展和建设过程中的主体性和主体地位。其中，人民群众是创造美好生活的主体，具有主观能动性；同时也是党和政府“为人民服务”的对象，凸显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主流媒体的情感传播在引导人民群众真情流露的正向性、正当性的同时，通过展示凸显情感的激发事件，传播个体的奋斗精神与美好情感，凝聚全社会的共识与合力。

三、以情感传播表达主流媒体人民性

主流媒体在各类型媒体平台中的情感传播，凸显个人化的叙述视角，肯定正向性的情感价值，强化社会性的情感联结。这些特点反映了主流媒体情感传播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追求。

中国新闻实践中的情感传播与西方新闻专业主义中的“情感的传播仪式”不同。沃尔-乔根森对1995年到2011年的普利策奖获奖作品进行分析，发现这些作品所依赖的情感叙述隐秘地藏在客观性外衣之下，通过有意培养和引入为新闻观点服务的“情感劳工”，借由他们的表达实现激发读者情感的目的，获奖作品中的情感视角往往归于负面。[9] 事实上，这种情感传播是典型的媒介中心主义。

中国新闻事业体现的是人民性新闻立场、有机性新闻参与、正向性新闻效果。在这样的原则之下，诉诸情感并非是为了煽情或媒体影响力而采取的功利性策略，其出发点是为了申明人民立场、服务人民利益、激发人民精神。中国主流媒体的情感表达站在最广大人民的视角，通过肯定正面情感，引导向上精神，促进社会进步。

（一）显现人民主体性地位

如何认识新闻人物的主体性、对人民怀有何种情感、对人民自发的情感持有何种态度，深刻反映出媒体的立场与站位。西方“情感的传播仪式”将遭受不公的人物作为情感的主体，采取个人为中心的情感叙述视角，旨在突出主人公所遭受的苦难与不满，从而将情感作为利益冲突中的反抗武器。对普利策奖的分析显示，63.3%的新闻奖作品采取了情感叙述而非倒金字塔结构的表达方式，其中97%的故事呈现出个人化的叙事视角，而77%的记者叙述和65%的信源叙述表达了“恐惧”“苦恼”“受到威胁”的情感。[10]不同于此，中国的主流媒体情感传播内嵌于国家治理的体系之中，通过反映人民普遍呼声，展现人民普遍情感，强调人民在国家发展过程中的主体地位，将人民话语嵌入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之中，实现国家发展和人民需要的同向同行。

“对人民之爱”是中国主流媒体情感传播中的主基调。在日常的新闻框架之中，主流媒体通过弘扬平凡人物感人事迹，肯定普通人身上涌现的宝贵品质和伟大精神。人民日报微信公众号2024年1月1日推出新媒体作品《爱着》，用47个短句赞美了人民的热爱，“爱着跨坐在父亲肩头看远方的风景”“爱着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美好的童话”“爱着含泪告别祖国边防线的护边员毛拉艾买提·提里万迪45年的坚守”“爱着在一个个平凡的日子里孜孜不倦追求的身影”，集中讴歌了人民的朴实而崇高的情感。

在关键时期和重大事件中，主流媒体把视角置于人民群众之中，扩大正向情感的影响力，对人民群众的真情流露予以赞美。这使得新闻媒体在畅通信息渠道、传递重大消息的同时，更发挥了稳定民心、凝神聚气的关键作用。新冠疫情期间，凸显抗疫人员精神和人民群众团结的正能量新闻、爱心捐赠、媒体倡议等内容，占到人民日报、人民网、新华网、央视新闻、湖北日报等中央和地方媒体微信公众号疫情相关内容的14.6%。[11]

基于人民立场的情感传播有效践行了群众路线。本文对人民日报2022年11月至2023年2月的头版新闻进行了分析，发现在经济建设、科技发展、民生举措、农业农村、生态保护、文化传播、行政改革等领域报道中，大量出现了对人民情感的描写，这些情感表达体现了人民作为检验发展成效的关键地位。人民情感产生于发展成绩、政策举措、惠民措施等报道，观照人民自发产生的情感，既体现了政府政策的有效，也体现了主流媒体的立场。

（二）引导人民正向性情感

主流媒体情感传播中所体现的情感，是人民主流情感的全面映照，体现了正向的情感表达，契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在。与西方媒体强调负面性和冲突性的新闻价值，从而在新闻内容中更频繁地表达负面情绪不同，中国主流媒体的正向性情感表达，反映了新闻舆论工作在治国理政、定国安邦中肩负着重要使命。

人民的正向性情感可以归纳为自豪、幸福、喜悦、满足、期待、信心、感动、致敬等，主流媒体对这些情感的报道既是展示，也是引导，以不同视角在全社会形成人民群众的主流情感。一是集中展现个体对生活的热爱之情，在物质条件和精神生活的丰富中，个体的情感表达展现了生活蒸蒸日上的态势，也展现了对美好未来的期许。二是集中展现了大众对“真善美”的追求，面对困难不退缩、面对求助不冷漠、面对责任不推卸，共同营造互帮互助共同前进的美好社会。三是集中展现了中华民族的自立、自信、自强，在中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中，自信昂扬的中国人焕发出更为强烈的历史自觉和主动精神，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胜利。

当代中国的新闻观念强调真实与积极，正向性情感具有积极的社会效果。从个人精神角度而言，正向性情感传播能够鼓励人民对美好生活不懈追求。中国新闻网微信公众号曾发布《我们从11万个“最幸福瞬间”中挑出了这些回答，总有一个让你泪目让你笑……》，其中收集了网友的幸福瞬间，有家庭生活的美满、梦想实现的喜悦、受到帮助的感激等，激发了广大网友对自己幸福生活的向往，纷纷在评论区回忆幸福时刻，形成正向性的情感激荡。

从社会治理角度而言，正向性情感传播能够引导营造向善向美的社会风气。人民日报2022年12月发表《天津和平区新兴街朝阳里社区——加强志愿服务 提升治理效能》，其中描写了社区癌症患者齐达昌参加退役军人志愿服务队，在社区工作人员的鼓励下建立义务理发点助老爱老的事迹。齐达昌的情感变化，展现了社区良治互助的和谐氛围，形成了社会治理的典型示范。

从国家发展角度而言，正向性情感传播能够团结带领广大人民坚定“四个自信”，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每逢国家重大成就实现，重要会议召开之际，新闻媒体通过事实展示成就，通过成就传递情感，可以形成对全社会奋斗激情的再激发，不断为国家发展注入精神力量。

（三）凝聚人民情感性联结

情感对立会导致社会对立，情感融洽是社会团结的基础。随着互联网舆论阵地建设不断加强，新闻实践中正面情感的社会联结作用不断凸显，主流媒体情感传播的社会效益日益显现。

情感传播可以实现情感动员，阿莉·霍赫希尔德在《心灵的整饰：人类情感的商业化》一书中提出情感整饰理论，论证了社会因素影响个体情感的认知和表达：“情感提供了我们所期待和欲求的信息，提供了我们将什么视为或想象为一种新现实的信息。于是，情感的功能就像是一个棱镜，我们可以通过它来重构我们经常看不见的或无意识的东西——也即，在某种情境中，我们必然会希望什么、期望什么、看或想象什么为真实的。”[12]因此，传播过程中的情感表达为人们认识和理解社会提供了共同的情绪和价值基础，在此基础上，人们得以构建出对国家和社会相似的认知图景。在中国，主流媒体情感传播以正向性情感建立起人民群众对国家和社会的共同认知，实现了人民群众社会性的情感联结。

民族间、地区间、行业间的相互理解和融合是社会有序发展、国家长治久安的基础。主流媒体情感传播既包括了以个人为主体展现奋斗精神的情景，也有以集体为主体创造共同情感的场面，有助于实现社会团结，促进不同民族间情感的凝聚、架起不同地区间互助的桥梁、加强不同职业群体间的交流合作。

主流媒体情感传播能够让局部的事件、微观的情感被关注，并放大成为社会情感，促进民族间、地区间、行业间的相互了解、共同发展。2023年6月12日，新华社微信公众号发布文章《这件事，“火”得有道理！》，对少数民族聚居地区贵州省榕江县的“村超”进行报道。火热的体育氛围带动了当地文旅发展，中场休息时的“民族服装T台秀”实现了民族文化的广泛传播，通过各类主流媒体充满情感的报道，原本是民族地区、山区的个案事件，成为激发全国范围内民族之间、地区之间的联接更加紧密的情感事件。

四、主流媒体情感传播体现

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理论内涵

在中国的新闻实践中，从早期国人办报时起便强调情感要素的价值，到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指导下对“群众路线”一以贯之的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笔锋常带情感，中国新闻中的情感传播沿着新中国的历史传承至今，不是“再回归”，而是“新发展”。可以说，中国新闻事业中的情感传播并非亦步亦趋于全球“情感转向”的舶来品，更非面对颠覆性媒体格局不得不采取的“策略仪式”，它是深嵌在中国新闻事业基因中的独特传承，从实践到理论上都有着深刻的意义。中国新闻事业中的情感传播继承了“群众路线”的优良传统，始终重视人民情感，深入人民生活，突出人民主体，坚持正向性情感表达，体现并丰富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理论内涵。

（一）情感传播体现局部真实和整体真实的统一

情感传播中负面情感的出现，体现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对于全面报道的要求。全面报道是积极的新闻真实观，主流媒体在肯定正向性情感表达时，同样全面地表达人民的各种情感，这符合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真实性观念：既要有局部真实，又要有整体真实；既要有现象真实，又要有本质真实；既要准确报道个别事实，又要从宏观上把握和反映事件或事物的全貌。

人民情感是多样的，百分之百的正向性情感不符合事实，仅仅报道正向性情感不符合新闻真实性要求。全面表达人民的主流情感包括反映人民非正向性的情感，比如针对某个社会事件的伤心、惋惜、愤怒、质疑等心情，是正常的事实呈现与情感表达，这类情绪展现了人民情感的全景，是新闻媒体应该履行的报道责任。

需要指出的是，非正向性的情感报道并非等同于非正向性的情感动员效果，在现实中，特定情境下的悲愤情绪往往更能实现凝聚社会共识的团结效应，对人民多种情绪的真实展现与及时回应也体现了以人民为中心的根本要求。非正向性的情感传播是局部真实，而正向性的情感传播是整体真实，两者的统一在情感传播的健康发展中至关重要。通过主流媒体情感传播，当人民的情感产生从负向到正向的转变时，当情感表达最大化实现社会动员效果时，主流媒体的人民性则得到充分实现。

（二）情感传播体现党性和人民性的统一

主流媒体情感传播凸显了人民性，在以情感为纽带的过程中，主流媒体得以起到情感动员的作用，凝聚共识，促进社会团结。这体现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党性和人民性相统一的基本原则。

情感传播体现了主流媒体在新的媒体生态中探索党性和人民性相统一的努力，主流媒体能否成为党和人民联系的“主要的桥”是至关重要的。时至今日，信息时代使得媒体信息和人民群众的“见面”频率大大提高，当人们浸润在信息海洋的包围之中时，主流媒体既要在传播生态中凸显主流价值，又要贴近群众、争取群众，因而，在信息过载环境中采取情感传播方式，以情感来吸引关注，创造社会情感联结，其意义更加突出，效果更加重要。

主流媒体情感传播在体现人民主体利益的过程中，既回应人民对现实需求的诉求，扩大人民对社会治理的参与，加强人民对利益调节的协商，实现人民对行政举措的监督，又体现党的意志，实现党的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的提升。

（三）情感传播体现新闻舆论和社会治理的统一

当代社会中，新闻舆论成为内嵌于社会治理中的重要力量。社会治理需要规范社会行为，而社会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源于社会情绪。新闻舆论之于社会治理的重要性就在于能否有效引导社会情绪，形成全社会对发展前景的正向预期。从各种局部事件来看，新闻舆论也发挥着重要的解释作用，观察同一事件有不同视角，新闻舆论就要放大正向视角，抑制负向视角，让社会舆论能够发挥积极的社会效果。

重视新时代主流媒体的情感传播，是在人民群众新的信息需求、文化需求和精神需求条件下，构建舆论引导新格局与提升社会治理水平的必然要求。主流媒体情感传播应紧紧围绕党和国家发展战略，善于通过增强人民的正向性情感，发挥正确舆论导向的关键作用，凝聚人民情感，形成社会共识，提升社会治理水平，顺利推进国家各项事业。

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写作来看，情感是鲜明的特征，因而其文章有着充沛的情感力；从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理论内涵来看，情感是有机的组成，因而要关注舆论引导的情感力。进入全媒体时代，情感传播在当代中国新闻舆论工作中的作用更加凸显，以情打动人，以情引导人，以情凝聚人，成为实现新闻舆论和社会治理统一的新要求。

情感传播是当代中国新闻工作中愈发鲜明的实践特征，对于主流媒体提升舆论引导能力，既围绕大局，又深入群众，发挥着重要作用。可以说，在国际化、数智化、个人化的当代信息传播环境中，情感传播在新闻舆论和社会治理中的作用会越来越大。从理论与实践上关注主流媒体情感传播能力建设，是提升中国新闻舆论工作水平的当然选择，也是深化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研究的必然要求。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国际新闻流动失衡的话语困境与应对策略研究”（编号：23CXW013）阶段性成果】

本文引用格式参考：

胡钰,赵晋乙.情感传播：主流媒体人民性的实践创新与理论内涵.青年记者,2024(05):4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