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戳中无数观众痛点的网络诈骗题材新片《孤注一掷》，票房已突破10亿。该片取材于上万起真实电诈案例，揭示了当下的新趋势——诈骗集团正将目光瞄准年轻人。
只需敲敲键盘，不仅收入可观还时间自由，来自江苏南通海门区的小镇青年张新（化名）就曾遇到了这种“好事”，差点让自己跌入“人生谷底”。2023年8月，记者在当地派出所见到了自首归国的张新。如今的他从事家纺工作，靠自己的努力踏实挣钱。可有时候，他也会偶尔想起在诈骗窝点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
七八栋楼里有上万中国人
家住海门三星的张新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在金三角“创业”的顾森森。事实上，顾森森是金三角地区电信网络诈骗犯罪集团的重要头目，他在国内纠集大量社会闲散人员，对中国公民实施电信网络诈骗，数额特别巨大，影响特别恶劣。2022年8月，顾森森等人已经被南通警方列入全网通缉名单。
起初，张新并不知道顾森森的真实身份，“如果那时候多问几句，多留一个心眼，或许就不会走上违法犯罪道路了。”虽然隐约感觉不是什么正常工作，但架不住高薪诱惑的张新一心想多赚点钱，谁料迎接他的却是水深火热的生活。
在顾森森等人安排下，张新等人乘飞机到了老挝金木棉特区，“第一印象那里很荒凉，有七八幢高楼，里面聚集了数以万计的中国人。”张新回忆，不同楼层聚集了不同地方的人，像他一样来自江苏的，多数都归属顾森森和同伙直接管理。
小工、荷官、码农各有分工
抵达园区的第二天，张新终于意识到对方口中所说的公司，其实就是诈骗集团。
具体分工是这样的：底层小工负责在网上钓小鱼，找大鱼；美女荷官作为前端形象，诱人上钩；码农负责24小时编写诈骗程序，以秒记的速度刷新受害者眼前的网页，保证他们看到的内容，都是网骗集团想让他们看到的。
有“潜力”的大鱼上钩之后，满面油污的“抠脚大汉”伪装成美女荷官，与其套近乎、联络感情，再向其透露“内幕消息”，放钩子让“鱼”小赚几次。此后，诈骗集团再在适当的时机漏出“此单必赚大钱”的信息——手上没钱没关系，提供大额度网贷，赚了就能还上。环环相扣，但送上门的钱，最终还是会赔掉的。
“我们一般都是在一些交友软件上加一些女性，然后以处朋友的名义聊天，嘘寒问暖、贴心关怀。”张新的角色，往往会被塑造成“社会精英人士”，朋友圈里都是让人羡慕的“成功人士”工作和生活，他们专门挑一些单身或离异女性下手，通过“放长线钓大鱼”的方式，拉近和对方的距离，有时候还会利用技术加持，通过程序设定好的视频和对方假意面对面。
停下？轻则电棍重则砍手
像所有新人一样，张新跟着大家一起经历了入职培训。“我们的任务大概类似于‘杀猪盘’诈骗，诈骗用到的话术剧本、手机电脑、软件平台都是公司提供的。公司的‘话术师’会专门研究各类对象适用的‘剧本’，常见的‘剧本’已有10类近百种。”
“身心备受煎熬，很清楚知道自己是在昧着良心榨取别人的血汗钱。”张新告诉记者，公司的层级管理森严，老板、总监、代理、组长、财务后勤、话术人员、养号人员……每个层级负责的事务明确且固定，每天的聊天记录都要被查看，而每一个受骗对象最后的“切盘”负责人也是组长。
在那里，每天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身后的组长一直盯着他们背话术、编故事、找目标。原本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前来赚上一笔，但没想到面对的是一群不讲道理、不讲人性的恶霸。
“想停手却不能停，更不敢停。”张新说停下来的代价，就是要挨打，轻则电棍、皮鞭，重则关水牢、砍手指……如果坚持不住想回家，就得赔付很大一笔费用。那时候的沮丧，对张新来说是一种暗无天日看不到未来的绝望。
为什么跑不掉？
围墙有带刺电网，持枪保安全天盯梢
张新也曾有过逃跑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很快被现实打消——园区的围墙有三四米高，围上两层带刺的电网，24小时有武装人员守卫巡逻，“逃是逃不掉的。”
被诱骗的年轻人最开始会抵触实施诈骗，但是参与了一段时间，特别是尝到赚快钱的甜头后，很快就会沉浸其中。曾有人，第一次完成两笔300多万元的单子，拿到20多万元提成时，就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太难抵挡这样的诱惑了。”
随着人员增多，公司的管理也愈加严格，持枪保安的24小时盯梢、园区外混乱的治安、耳边不时传来的殴打叫喊声，让张新害怕不已。
靠什么回的国？
10万块“买自由”，挣到钱也没命花
张新想办法联系到了当初的介绍人，希望其从中游说，能够尽快回国。于是，张新再次见到了顾森森，“他和我算了一笔账，包括食宿、交通等费用，说只要交清费用就可以回国。”
张新一心想要回国，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用10万余元换回了自由。回到国内后，他第一时间向公安机关主动投案，并积极配合公安机关调查。
回想在诈骗集团的那段噩梦般的经历，张新至今仍心有余悸，“这个地方根本是发不了财的，就算挣到钱也没命花。”张新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劝诫身边的人，找工作要通过正规途径，不要总想着轻轻松松赚快钱，最终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扬子晚报记者 朱亚运 通讯员 安欣 摄制 周鑫鑫）
编辑：秦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