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伊莎白和柯鲁克在大渡河泸定桥上情定终身。80年来，伊莎白心中的爱，依然如大渡河的浪花，充满激情。”今天通过两个小故事，走进“友谊勋章”获得者伊莎白·柯鲁克的爱情，亲情——

年轻时的伊莎白与大卫·柯鲁克

泸定桥上的求婚

1941年的暑期到了。

柯鲁克给身在兴隆场的伊莎白写信，告诉她，他准备带几个学生去打箭炉远足，顺路去泸定看看铁索桥——斯诺在《红星照耀中国》中所描绘的红军冲过铁索桥的故事，他早已绘声绘色地给伊莎白讲过了。

伊莎白回信说：我也打算去那里。我们约好，7月23日下午，在泸定桥相会。你若能按时到那里，我将接受你的求婚。

柯鲁克收到这封信，喜不自胜。立即准备，出发。

伊莎白积累了很多在山区生活的经验，她背着行囊，经雅安，翻二郎山，昼行夜宿，一路顺利前行。

柯鲁克夫妇在外事学校时期

大约六年前，即1935年，红军曾在横断山脉的褶皱间艰难前行，在饥饿与寒冷的折磨中，走过长征中最险恶的路段，并写下了许多气壮山河的标语。一路上，读着红军的标语，伊莎白知道，离泸定越来越近了。

经过多次争论，反思，再争论，再反思，伊莎白渐渐接受了柯鲁克的观点：当时的中国就像一个得了肿瘤的重症病人，吃药，安抚，都无济于事了，只会被拖垮、拖死。唯一的办法就是进行外科手术，把这一块肿瘤彻底切下来。革命就相当于外科手术，肯定会引起流血甚至牺牲，肯定要付出代价。但是，从长远来看，这是必要的。斯诺所记录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就是中国共产党用革命手段改变中国的壮举。

伊莎白回想着与柯鲁克的争论，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斯诺描绘过的泸定桥头。

这是7月23日午后，很显然，伊莎白先到了。

桥头的小茶馆走出来两位同学，跟伊莎白打招呼。他们一脸汗水，一瘸一拐，显然是经过了好一番折腾。他们告诉伊莎白，有一位同学崴了脚，柯鲁克一路上照顾他，走得很慢。一位同学说：“抬滑竿的脚夫已经去了，搞得快的话，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走到这里。”

苦苦等了三个小时，两位同学都失去耐心了：“不知道他们还要多久才走得拢，我们先到旅店休息一会儿吧。”

伊莎白笑笑说：“我在这里等吧。”

直到黄昏时，柯鲁克魁梧的身影才出现在伊莎白的眼前。

有十来天没有刮脸了，柯鲁克满脸胡须，两颊泛红，浓密的头发被山风猛吹，如腾起的火焰。他像谁？哈，活脱脱一个绿林豪杰罗宾汉！

柯鲁克笑了：“我知道，你肯定会在这里等我！”

伊莎白说：“不等你，等谁？”

柯鲁克说：“我们一起，到桥上去走一走。”

伊莎白说：“好，我们一起走！”

突破了群山层层包围的大渡河，一河怒涛如群狮咆哮，震撼着两岸山谷，也震撼着伊莎白、柯鲁克两个年轻人的心。粗壮的铁索横空掠过，铁索冰凉，木板摇晃，他俩手牵着手，一步一步地挪动着。

柯鲁克喊着：“别往下看，看前面！”

伊莎白喊道：“别管我，一步步走好！”

一步步走到了桥中间，他俩相视一笑。

同学们也跟着上桥了，桥像秋千一样剧烈晃动起来。柯鲁克一手抓着铁索，一手牵着伊莎白，哈哈大笑着说：“前面没有机枪扫射，后面没有追兵，我们怕什么，紧张什么！”

伊莎白也笑起来，对着后面的同学喊：“别怕，一步步走稳！”

柯鲁克和伊莎白快要走到桥的尽头时，柯鲁克对伊莎白大声喊道：“我要当着大渡河的面，向你求婚！”

伊莎白故意问：“你在说什么？”

柯鲁克说：“我向你求婚！我爱你，伊莎白！”

伊莎白说：“我爱你，大卫！”

在雷鸣般的水声中，他俩热烈相拥。

太阳落山了，晚霞如火。大渡河的每一朵浪花，都在燃烧！

他们说了些什么？以后数十年，漫长的人生之旅，他们风雨同舟，携手并进，实现了泸定桥上的海誓山盟。

大渡河做证，他们相爱一生！

回到华西坝后，“罗宾汉”把脸刮得干干净净，又变成了儒雅书生模样，再穿上笔挺的西装，更加帅了。伊莎白和他都明白，虽有大渡河铁索桥上的“私订终身”，但老人们非常看重的“求婚”程序，省略不得，更马虎不得。

于是，选定了美好的一天，精心打扮了一番的柯鲁克，手捧一束鲜花，按响了校南路7号饶和美教授家的门铃。

伊莎白和柯鲁克在华北农村

感谢父母，把我生在中国

1955年建成的北外专家楼，历经半个多世纪风雨后，已显得陈旧。楼前的几棵老槐树，它们强大的根系紧紧拥抱着北京西郊这一块热土。每到暮春时节，那一大嘟噜一大嘟噜的白花疯狂地爆开，硬是要把枝条压弯，让浓浓的田野之香淹没周边的楼房和院落。伊莎白已经在“槐树庄”槐花的香气中度过了60多个春天。

为什么伊莎白在老房子里一住就是60多年？因为她爱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石，而且老同事、老邻居一直相处得很融洽。她习惯了这种温馨的、亲切的感觉，她已经在这“槐树庄”扎下了很深的根。

柯鲁克夫妇在北外槐树庄老宿舍楼内

炎热的8月，知了不住地叫着，北外的校园显得更加宁静。

不知不觉，黄昏来临，热气开始收敛，微风轻轻拂来。伊莎白坐上轮椅，柯马凯推着她，缓缓走向校园的林荫道。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伊莎白老奶奶挥手致意。每天，伊莎白坐着轮椅，在夕阳中留下长长的影子，这已经成为校园中的一道风景。

这天黄昏，与伊莎白老奶奶打招呼的人们，没有注意到伊莎白怀抱着一个提包，提包中放着一瓶白兰地和一束鲜花。

一家人来到了柯鲁克的塑像前。先期来到的保姆，已经把塑像擦得干干净净，让柯鲁克更显得容光焕发。塑像两边的长椅也擦拭过了。这时，文杨兰带着冰冰、粥粥在玩耍。伊莎白对柯马凯说：“让她们玩吧，我们做我们的。”

每年的8月14日，伊莎白都要来这里，为柯鲁克过生日。

伊莎白献上鲜花之后，柯鲁倒好了一杯白兰地。伊莎白接过酒杯，手抖得厉害，酒不断溢出。往年，总是由她亲手给丈夫敬上一杯酒，现在看来有些困难了。在一旁的孙女文杨兰说：“让冰冰、粥粥来替太姥姥敬酒吧！”

说着，文杨兰和柯马凯分别抱起冰冰、粥粥，两双小手端起酒杯，放在柯鲁克唇边，轻轻地、缓缓地把酒倒下去。

酒顺着柯鲁克的嘴角流，他似乎在笑。伊莎白微笑着说：“亲爱的，慢慢喝吧，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这些年，柯鲁三兄弟每次目睹老妈这样给老爸敬酒时，都很感动。老爸和老妈，这样相知、相爱一生，堪称典范！

1941年，伊莎白和柯鲁克在大渡河泸定桥上情定终身。80年来，伊莎白心中的爱，依然如大渡河的浪花，充满激情。

敬过酒之后，伊莎白抚着柯鲁克的脸庞，小声地说了一阵话。然后，柯马凯扶着老妈，在长椅上坐下休息。

伊莎白痴情地望着柯鲁克，微笑着。

柯马凯陪着老妈闲聊起来。他说：“按照中国人的说法，老爸的在天之灵，会看到这一切的。”

是啊，伊莎白和柯鲁克一直置身于“历史正在发生的地方”。虽然柯鲁克不在了，但是伊莎白一直在替柯鲁克注视着中国正在发生的历史巨变。从藏羌山寨到凉山彝村，从南方的兴隆场到北方的十里店……昔日的贫困地区，已经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打赢脱贫攻坚战，走上了全面小康之路。

“我非常幸运，见证了这个伟大的时代。”2019年，新中国成立70周年时，伊莎白接受了《人民日报》记者的采访。她说：“我见证了中国革命从艰难走向胜利的历史进程，见证了新中国成立70年来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中国这些年的巨大成就令人惊叹。”

这些年，伊莎白收到了藏羌山寨和凉山彝族地区送来的土特产，除了老腊肉、花椒，还有优质的红苹果、脐橙……看到这些东西，伊莎白常常感叹：“那里，曾经进出都是贴峭壁而行的‘鸟道’，村民过着贫苦的生活……而现在，连最偏僻的山村，都在走向共同富裕。当年的荒凉之地，现在成了水果之乡、幸福之乡。可惜，你爸没能品尝到这么好的脐橙，又大又甜，香极了！”

柯马凯握紧伊莎白的手，动情地说：“老妈，这100多年，你很快乐啊！”

伊莎白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想，我真应该好好感谢我的父母，是他们把我生在中国！”

《我用一生爱中国》谭楷/著 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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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王婕   审订：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