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看看第二篇第二十三章。在这一章中，子张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论语·为政》）

子张是孔子的一个学生，他问了孔子一个问题，说：“十代以后的事情，可以预先知道吗？”

你看，我们总是希望猜一猜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儿。比如说有个《推背图》，说能知道未来很多事儿，直到今天还有人拿这个《推背图》在说事，牵强附会地说很早很早以前，唐朝的李淳风和袁天罡就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事儿了，这样的无稽之谈竟然有人相信。

我们看看孔子是怎么预言未来的。孔子说：“殷商沿袭了夏朝的礼法。”我们可以看一看殷商继承了夏朝的哪些礼法，它废除了夏朝的哪些礼法，它又增加了哪些自己的东西。通过其中的损益，还有保留的，我们就可以看到进步与发展。所以，孔子说，商朝因为它从夏朝过来，我们根据他们的损益，根据他们的继承，根据他们的发展，就可以知道商朝为什么会是这样。同样的，“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周朝的礼又是从商朝的礼里面来的，它也有所继承，也有所废除，还有所增加，在这三部分里面，我们做一个比较，我们就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些变化。

每一个时代都从上一个时代而来，每一个时代都对上一个时代有所继承。那些被继承下来的东西，就有时代永恒的价值。那些被废除的东西表明时代进步了，有一些东西已经不适合新时代需求，我们自然地也就把它忘记了，把它废除了。因为每一个新的时代都有新的生活，都有新的内容，都有新的问题，都有新的情况，根据这些新的问题、新的情况，我们自然要增加一些新的对策。

孔子根据这些，给我们做出这样的一个结论：“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当我们掌握了历史损益的规律之后，就知道哪些东西会继承下来，哪些东西会被废除，哪些东西具有永恒的价值，哪些东西只是权宜之计。

时代在前进，有些东西在不断地变化，比如说政治制度。但是，有些东西永恒不变，比如一些基本的道德准则和一些文化信仰。

我们今天有些人老是说，一个国家主要是文化，文化决定了人性等等，我觉得这个话有问题，实际上是制度决定人性。我们说制度才是最终的、最重要的决定一个国家道德现状的一个根本性的东西。

有人说，那制度不也是从文化中来的吗？这还真的不一定，同样的文化，在不同的时代就会有不同的制度。

比如说孔子的思想、孟子的思想，都是产生于周朝时。到了秦朝以后，我们说国家的制度就完全不一样了，以前是分封制，到了秦朝以后就变成了中央集权制。同样是孔孟的文化，既能够适应分封制，也能够适应秦朝以后的中央集权制。我们甚至说，孔孟的文化直到今天，不也适应我们今天的制度吗？文化是古人给我们传下来的，我们有所损益，有所变化，有所继承，有所扬弃。但是，那些永恒的东西，我们一直在继承。如果我们把一切的责任都推给文化，就等于说把我们今天的种种问题、责任都推给古人了，这显然是我们自己懦弱不敢担责任的表现。

还有比如说人应该讲诚信，人应该勇敢，人应该有智慧，人心中应该有仁爱。你说这些要求能够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吗？不会变的。在孔孟时代，要讲这些品德。在今天，我们照样还得要讲这些品德。孔子时代的好人到今天照样是好人，孔子时代的坏蛋到今天照样也是坏蛋。同样的，我们今天的好人跑到孔子的时代照样是好人，我们今天的坏蛋跑到孔子的时代也照样是坏蛋。好人和坏人的标准至今没有多大变化。所以，仁、信、爱，这些人类文明的基石，我们永远都会葆有的。记住这些，“虽百世，可知也”，天不变，道亦不变。这个“道”就是人道，就是天道，就是孔子给我们确定的仁、义、礼、智、信这样的道，它是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