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探区地貌
“大庆油田还能找到油吗?”这个问题不仅是大庆老百姓的担忧,也是广大石油人乃至社会各界关注的话题。
他和队友们用14年的孜孜以求,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大庆油田正在建设百年油田,将基业长青!
他坚守初心,打破传统,顶住质疑,终于在古龙陆相非常规油勘探领域实现历史性突破,为百年油田建设找到了“大粮仓”。他,就是张金友。
奋斗在大庆这片石油热土,铁人精神深入骨髓。他说:“这责任,那责任,端牢能源饭碗是最大的责任。”9月21日,在大庆油田纪念铁人王进喜诞辰100周年暨新时代先进典型命名表彰大会上,他被命名“大庆油田新时代铁人式标兵”。
让我们走近他,聆听他的奋斗故事。
一股子韧劲
耐得住寂寞 坐得住冷板凳
2009年7月,一个中等个头、瘦瘦的青年走进大庆油田勘探开发研究院,穿上“石油红”,成为石油人。他就是张金友,硕士研究生毕业于西南石油大学地质专业。
新员工入职,都要到基层实习、锻炼。当年10月,张金友去了离大庆千里之远的海拉尔油田。“那时已是零下20多摄氏度,每天顶着寒风、戴着帽子、穿着棉衣棉裤,从巡井干起。”想起那段岁月,张金友并不觉得苦,反倒认为是一段珍贵的经历。
在海拉尔油田近1年时间里,他和大家一起抢险堵漏,还挖过厕所。“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距离边境的铁丝网就1公里,除了牛羊就是石油人。他们耐得住寂寞,想的就是多产油。”他渐渐爱上了石油,更积攒了一股劲。
其实,吃苦,张金友一点不怕,他就是吃苦长大的。
1983年,张金友出生在黑龙江省兰西县康荣乡的一个村子里,有一个小他2岁的妹妹。张金友八九岁时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
让他记忆犹新的是初二暑假,他和妹妹跟着父亲到城里卖甜瓜。父亲用自行车驮了100公斤瓜,张金友驮了75公斤,顶着大太阳在集市上卖。他们有时卖得快,就回家早;有时天黑了还没卖完,就得走街串巷不停地吆喝着卖。“如果剩下,第二天就更不好卖了,所以不管多晚都要卖完。”张金友回忆说。
卖完回家,他骑上自行车一路飞奔,忘记了一天的辛苦和一身的疲劳。“其实,想想那时真的很苦,以后遇到多差的条件都不觉得苦了。”
是啊,吃过的苦都不是白吃的。小时候吃过了苦,以后再遇到苦也不觉得苦了。
1年后,张金友回到院里,被分配到勘探一室项目组搞研究,干泥岩裂缝项目,说白了就是看岩芯。
“那岩芯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落满了灰尘,要用小刷子一点一点地刷,再放到显微镜下观察。肉眼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进入冬季,岩芯库里特别冷,张金友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时半蹲着。而这一看就是1年,看完了大庆齐家、古龙地区12口井的岩芯。
“他虽是男同志,但很文静,不爱吱声,就是看,真是耐得住寂寞。身上那股韧劲值得我们学习。”和他一起参加工作、同在一室的赵莹说。
而坐住了冷板凳、耐住了寂寞的张金友,继续观察、描述、分析岩芯……他深深爱上了石油,暗下决心:一定要像铁人一样,为国家多找油!
看了2年岩芯后,2012年,按照致密砂岩油理念开展的大庆油田第一个科研项目——致密砂岩的研究,交给了张金友。
那段时间,他一边到前线驻井,有时24小时不睡觉,密切关注钻进曲线变化;一边回来看岩芯资料,分析评价。结果,在0.5米厚的砂岩中打出了90%的钻遇率,交了超1亿吨的储量,水平井日产油几十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大突破,大庆油田奖励了他。
一股子闯劲
就要在“没油”的地方找出油来
头顶青天,脚踏荒原,勇闯松辽盆地,铁人王进喜等老一辈石油人拿下大油田;“闯将在此”的“新时期铁人”王启民,勇闯技术开发“禁区”,让油田稳产高产……张金友踏着铁人的脚步,敢闯敢干,开启了超越前人、超越自我的新征程。
随着长时间的开发,大庆油田后备资源在哪里?“在和同行交流的时候,总有人问我,大庆油田还能找到油吗?听到这样的问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年,铁人说:“这困难那困难,国家缺油是最大的困难;这矛盾那矛盾,国家建设等油用是最主要矛盾。”进入新时代,大庆油田把“保障国家能源安全”作为融入血脉的使命担当。“这责任,那责任,端牢能源饭碗是最大的责任。”这已深深烙在了张金友的心里。
2018年,大庆油田全面进入非常规时代,百年油田建设吹响了向非常规油藏进军的号角。
基于陆相生油理论,大庆油田提出向分布范围更广的深湖区页岩进军的战略设想。当时,国内外专家几乎一致认为,这种陆相页岩只能生油,不能大量产油。很多人判定这种非常规石油勘探开发是禁区,都敬而远之。
厚积才能薄发。凭借之前致密砂岩工作的大量现场经验和潜心研究,张金友跃跃欲试,主动请缨,承担这项任务。
有些人好心劝他:“小张啊,你还年轻,这是个冷门,想成功很难。还是干一些热门领域,那样才有前途。”
张金友犹豫了、彷徨了。但静下心来一想,虽然在砂岩里能增加些规模储量,可油田整体“缺粮”的局面还未有效缓解,原油稳产等米下锅呢!他横下心:再难也要试一试。
搞科研好比打仗,第一枪打在哪可能会决定战局的走向。上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第一口井该部署在哪里?就这十几厘米的井眼,张金友团队就产生了10多种意见和想法。有人倾向于盆地边部的裂缝发育区,这样出油的概率大,更稳妥。有人倾向于借鉴美国已成功开发的页岩油,往砂岩储层里打井,这样能保证获得好的产量,大家的压力相对小一些。
团队内部反复激烈地讨论,不断补充数据,想说服对方。那些天,张金友也在冥思苦想,有时候在图纸前面一站就是一上午。他很清楚,大家说的都有道理,那样比较稳妥。但打这样一口井,成功了又能怎样?带不来新的规模储量和勘探开发大场面。在向上级汇报之前,他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把所有关键性图表重新梳理了一遍,提出几套方案。
最终,在油田主要领导的指导下,他首先推荐了在凹陷深部位的纯页岩区部署井位,因为那里石油资源量更大。
“虽然很难,但我们只有走前人未走过的路,才能闯出一条新路。”大庆油田站在长远发展的战略高度慎重研究后,最终同意他的第一方案——古页1井可以开钻。
2018年12月11日凌晨,天空飘着雪花。荒野上,古页1井井场灯火通明,钻机隆隆。所有人都一夜没睡,都围在井场焦急地等着看即将取出的第一桶岩芯什么样、有没有油星。
可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岩芯让大家彻底失望了:一点油花都没见到,更别说油星了。后来,取第二桶、第三桶……一共473米岩芯,肉眼都没有看到油花。张金友和团队成员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难道真的没有油?
12月的井场异常寒冷,张金友的心也“凝固”了。就此打退堂鼓吗?
铁人曾说:“我就不信石油都埋在外国的地底下。”张金友也不信非常规页岩里就没有石油。他带领团队重整旗鼓,一头扎进岩芯库,开展了厘米级岩芯精细描述。
在寒冷的岩芯库一蹲就是一天,蘸着冰冷的水清洗岩芯,手裂出一道道口子,常常累得腰都直不起来。473米,厘米级察看,这意味着得观察、记录4.73万次。几个月下来,单是岩芯记录卡就摞了1米多高。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问张金友:“油在哪?如果有油,确凿的证据在哪?”找不到含油的准确位置,就意味着不知道在473米非常规油藏中的哪个层段去打水平井。
这期间,想和大庆油田合作的几家国际知名大石油公司,在看了岩芯、评估了这口井的资料后都选择了退出。他们认为,这种类型的页岩油根本不会获得高产,不可能进行商业开发。
自己闯的路只有靠自己走。面对国内外专家的质疑,张金友暗自憋着一股劲,背着岩芯挨个实验室做实验,用了十几种型号的显微镜,每天看得眼睛都花了,终于在只有头发丝直径1/500的纳米级孔缝里发现了大量石油的存在,找到了含油最富集的位置。
“这种非常规油一方面储藏隐蔽,另一方面因为油质太轻,短时间内极易挥发,不是有韧劲,真的很难发现。”同事赵莹说出了原委。
张金友和团队建立了第一口大庆古龙非常规油参数评价标准,并在含油最好的位置部署了该领域的第一口水平井。那时,大家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要看看这口井是否出油了,内心都充满了期待。
一山过后一山拦。1天,2天,3天……50天,好多人又撑不住了,说这口井失败了,根本没有油。
好多个夜晚,张金友独自一人爬到单位附近的小山上,仰望星空,脑海中不时浮现老院长王启民“闯将在此”的故事,并一遍遍复盘这口井每天的动态,坚信一定能成功。
在第164天,这口井终于出油了,最终测试获得高产工业油气流!大庆石油人在世界上首次实现了陆相非常规油“从0到1”的突破。专家说,这口井的突破意义堪比大庆油田发现松基三井,是石破天惊的成果。
164天的煎熬等待,他没睡过好觉。当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他和队友们又兴奋得几天没睡好觉。目前,这口井仍然日产油10吨以上,稳产已超1000天了。
一股子拼劲
念兹在兹皆为找油
一口井高产并不代表发现了一个大油田。大庆古龙非常规油田的场面到底有多大?“我们是取得了突破,可还没有自己的理论体系和技术系列来支撑,意味着时刻会被质疑,还会被‘卡脖子’。”兴奋之余,张金友异常冷静,“不打开非常规勘探开发大场面,我不甘心。”
为油拼搏,为油奉献,念兹在兹。14年来,张金友无时无刻不在拼。他身边的领导和同事总调侃他说,金友又瘦了,头发又稀了。“我知道调侃里饱含着关爱和心疼,可回头想想咱们大庆油田的勘探开发成果,不就是靠着一代代石油人抛家舍业、接续奋斗拼出来的吗?”
2014年,张金友的女儿出生。张金友工作特别忙,家庭重担全都落在妻子葛志丹身上。“孩子晚上总是哭,一晚上醒10多次。”张金友把妈妈从外地接来,帮妻子一起照顾女儿。
如今,女儿已经上小学4年级了。“爸爸是个不回家的人,爸爸在忙工作,在为国家找油。”女儿虽小,但理解爸爸。
今年3月26日,是大庆油田累计生产原油达到25亿吨的大喜日子。女儿送给他一幅自己画的画,画上写着:“祝大庆油田越来越好。”现在,这幅画还挂在他办公室。每次累了,看到这幅画,他又有了使不完的劲。
“前几年113斤,现在只有103斤了。头发一绺一绺地掉,发际线也推后了一寸。他和同事们干起工作来就像上战场打仗一样,真是拼啊。我也是石油人,全力支持他,不会拖他后腿的。”对丈夫张金友的工作,妻子是支持的,但话语中不乏心疼。
秋风起,寒意来。妻子准备给张金友找出换季的衣服,可找不到。“都在办公室呢,单位是家,家是宾馆。”她说。
是啊,在非常规油研究最紧张的那段时间,张金友白天在现场跟踪钻井,晚上钻进实验室分析化验,一天睡不上3个小时。整个人如同着了魔,饭桌上、通勤车上,满脑子想的都是“非常规”。家人说,他梦话里都是“非常规”。
一次出差回来的飞机上,他突然想起,从非常规油气“原生家庭”开始研究,把时间和空间的维度进一步放大,才能搞清大庆古龙非常规油的“前世今生”。一个研究思路和关键图件的雏形立马闪现。他立刻向空姐要来笔,拿起座椅前的清洁袋,记下研究思路。
飞机落地,他马上跑去岩芯库,下架哈尔滨那边一些井的岩芯看。“你研究长垣大西边的大庆古龙,怎么一下子跑到大东边的哈尔滨来了?这整出去几百里地了。”岩芯库的人很诧异。
随后,张金友着手进行面上“打桩”——在不同地区部署了39口取芯井,取了8000余米岩芯,获得640多万个数据。
他们和高校联合,设计毫米级微区取样探头,用可以放大6万倍的高精显微镜做研究,证实了大庆古龙非常规油性好、连续含油,而且含油量比粉砂岩和白云岩还高。
就是从这个关键性的岩芯实验里,张金友找到了大庆古龙非常规油能够富集高产的核心证据,并基于此提出大庆古龙非常规油的甜点区。在领导、专家的带领下,他创新建立了完全不同于传统常规砂岩油藏的成藏理论,改变了传统石油勘探开发理念,丰富发展了石油地质学理论,填补了该领域的理论空白。随后,他们大胆部署了20多口控面水平井,打出了一批新的高产井,全面落实了石油资源量。
张金友说,专家们形象地形容常规石油再生成后,可以通过运移找到一个稍微宽敞又容易保存且不易泄漏的地方集中待命;而大庆古龙非常规油因自封闭系统与地质变迁,在生成后就被紧紧困在了密不透风的“襁褓”里。正如时任大庆油田副总经理、总地质师何文渊所说:“常规石油开采找到的是‘嫁出去的女儿’,大庆古龙非常规油则是‘生’和‘产’同地的‘大胖小子’。”
“龙”生深渊,盛势腾云。大庆古龙非常规油接连获得突破,展现出了大场面。张金友与大庆油田攻关团队一举提交了规模预测储量,为百年油田建设找到了“大粮仓”。
来源 | 《中国石油报》北方周末
记者 | 张云普
图/通讯员 | 殷定斌 许书晨
编辑 | 崔一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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