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铁骨生死轻
——忆原汲县狮豹头公社民兵突击队指挥长阎玉礼
□吴金印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在原汲县狮豹头公社(后改为卫辉市狮豹头乡)工作时,几乎天天要与石头打交道——走的是石头路,住的是石头房,凿洞筑坝、改河造田、修路架桥,哪一样都离不开石头。在这莽莽大山深处,我喜欢上了石头,也喜欢上了和石头一样性格的山里人。
公社民兵突击队指挥长阎玉礼,就是一位和石头一样钢浇铁铸的山里人。他中等身材,结结实实,身板笔挺,两眼炯炯有神,初一相见,便向人传递着一种坚毅的力量。通过长时间的共事,我们建立了极为深厚的情谊。在我的印象里,他就像一个铁人,特别吃苦耐劳,困难再大吓不倒,工作再累压不垮,生死面前不后退。尤其是他带领民兵突击队苦干实干加巧干的事迹,和他表现出的非凡智慧、顽强意志和舍小家为大家的先锋模范作用,给我留下了永不磨灭的记忆。
苦水里泡出铁脊梁
1938年,阎玉礼出生在卫辉太行山区一个极为贫困的家庭,还不记事,父母就已双亡。他和妹妹被抱到族亲家分开抚养,族亲家吃糠咽菜还常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他七八岁便去罗圈北岭放羊。严寒的冬天,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风雪中跟着羊群漫山遍野地跑,整天也难吃上一顿饱饭,喝上一口热水。他手上、脚上到处都裂满了伤口,甚至向外渗血,夜间住在山顶的石庵里,每当听到狼叫声,便被吓得浑身缩成一团。
极度的贫困、饥寒、恐惧,深藏在他幼年的心底,直到晚年他都不愿意向任何人提及这段往事。每当家里的孩子问起时,他便扭过脸去,咬着嘴唇,默默掉泪。他的孩子们很想知道他幼年的生活状况,他只是说,能活下来有条命就足够了。他在童年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流了多少泪,永远是一个谜。
但是,苦难的岁月,却磨练出阎玉礼坚不可摧的顽强意志和钢铁般的性格,为他日后的人生之路奠定了无比坚实的基础。新中国成立以后,阎玉礼和全中国人民一样翻身得解放,分到了土地和房屋。他从内心感激共产党和人民政府,每天都觉得有一种幸福感包围着自己。他决心以百倍的热情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中,青年时代曾在汲县白寺铁矿山开采矿石,后来又到济源参与国家重点工程建设,是出了名的生产标兵,多次受到上级表彰,并应邀四处介绍经验。报纸上曾经宣传过他的先进事迹。
铁肩敢除“拦路虎“
从外地回到家乡后,阎玉礼在开凿羊湾洞和槲林洞时,担任了公社民兵突击队指挥长。我们经常在一个工地劳动,在一个锅里吃饭。
开凿羊湾洞,对于狮豹头公社来说,是一个大工程。导洞打通以后,需要向四周扩展。为了加快凿洞进度,我们组织了540名青年劳力,分为民兵队、青年队和三八队3个突击队。每个突击队分成3个连,每个连分成3个排。民兵突击队由阎玉礼任指挥长。3个突击队每天实行“三八”工作制,工程昼夜不停。
突击队遇到的第一个“拦路虎“就是导洞西口有一块独立的高20多米、下宽五六十米的人字形紧贴棋盘山的巨石。这块巨石像一头横卧在洞前的凶猛的狮子,牢牢地把守在洞口,影响了导洞向四周扩展,人们每天出出进进都不安全。于是,我召集各突击队的指挥长、炮手和公社技术员开工程促进会,研究如何清障。会上,大家对清障都无异议,可究竟如何施工,意见很难统一。有人主张从上至下用铁锤钢钎一块一块地凿掉。许多人说这样干既浪费人力,又严重影响工程进度。这个办法是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轻易采用。这时,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阎玉礼终于开口了。他胸有成竹地说:我认为可以在这块大石头内部凿一个洞,装上炸药,把它从底部整体端掉,一次性彻底解决。接着,他又讲了具体做法。大家都觉得这个办法不但是上策,而且是上上策,完全可以采纳。认识完全统一后,我让身旁的技术员张德堂计算出这块巨石的体积以及装药的数量,决定立即实施爆破。大家按照阎玉礼的设想,从巨石上部先凿一个垂直的洞,下到两三米处,在巨石内部打一个逆时针螺旋式向下的洞,直通到中下部,然后装入两吨炸药,几盒雷管。炮手点着导火索后,只听一声闷响,大地颤动,烟尘腾起,那块巨石顷刻间被整体端掉,烂成一堆碎石。
障碍被成功清除之后,不仅人们进出洞口不再提心吊胆,而且使凿洞进度一下子向前直接推进30多米。同时,这块巨石解体后留下的碎石头正好用来筑坝,真是一举三得。
凿洞时,为了抢时间,赶进度,阎玉礼倡议在工地开展劳动竞赛,比比看哪个队的进度最快。阎玉礼说,3个队,500多人,如果比赛时间为一天,就显不出差距,咱们干脆每次以10天为一个赛程,然后进行长期比赛。可以制作一面流动红旗,谁得胜,谁得旗。10天过去,再转入下一轮竞赛。大家都说这种方法好,又把它称作夺旗赛。赛前,队员们人人摩拳擦掌,个个奋勇争先,誓要在竞赛中争夺第一。真英雄,假英雄,不在口头在行动;真好汉,假好汉,竞赛场上比比看。比赛开始后,阎玉礼身先士卒,右肩扛一捆钢钎,左手掂一把铁锤,带领着民兵队,阔步走进洞口。他抡起铁锤,虎虎生风。砸向钢钎,叮叮当当。“嗨、招!嗨、招!嗨、招“,从心底迸发出的号子声,震得地动山摇。整个赛程结束后,经过严格测量,阎玉礼带领的民兵队最后以超过第二名8.5厘米的进度,一举夺取冠军,扛走了红旗。人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阎玉礼,从心底发出赞叹,夸奖他不仅踏实能干,而且智勇双全。这样队与队的比赛,后来还扩展到连与连赛,排与排赛,班与班赛,甚至还有个人与个人赛的多种形式。
最是铁骨敢担当
在工作中,每次遇到危险,阎玉礼总是带队争先恐后向前冲。
凿洞主体工程结束后,我们就在西洞口的南面筑一道东西大坝。3个突击队都主动请缨,争抢最艰巨的任务。通过激烈争论,最后决定让阎玉礼率领的民兵队和郭强率领的青年队运石筑坝,李翠莲率领的三八队女青年负责和水泥运水泥以及往大坝石缝中填捣水泥。
料石大小不等,形状不一,重量不同。2000斤的,需要8个人抬;1000斤的,需要4个人抬;400多斤的,需要两个人抬;100多斤的,只需要一个人扛。扛石头者一个个弯下腰,有两人专门负责抬着石头一块块依次放在每个人的肩上,扛石头者扛起来就小步快走。每个人肩头负有一二百斤甚至几百斤的重量,还要在山路上爬高走低,一个个都被累得满身大汗,但是没有一人叫苦叫累。大家明白,现在我吃苦,就是为了群众将来不再吃苦;现在我流汗,就是为了给家乡人民创业,给后代子孙造福。每次抬石头,阎玉礼总是争抢重头,把轻头留给别人。一天,阎玉礼在抬石头时,忽然心生一计,他让人把两根各长5米被称作老杆的细檩条前短后长直接固定在平车下盘上,然后用撬杠将2 .5米长的条石从两头相继撬起,两头各系上一条钢丝绳,中间连接起来,再将老杆穿进钢丝绳利用杠杆原理撬起来,将一块块条石运到大坝上。原来需要4个人,现在只用2个人就可以了。人人看到都伸出大拇指夸奖:阎玉礼可真行!
大坝建成后,我们又在洞口两边砌拱顶,工程进入决战阶段。一天,拱顶券胎刚刚做好,一场暴雨突然到来,山皮土夹杂着碎石头随着雨水刷刷直往下滚。山风助威,河水陡涨。如不及时加快工程进度,券胎随时都可能被大水冲垮。为了抢时间,晚上暴雨刚停,我们就连夜召集突击队员组成了抢险队。砌券胎时,下面留有几个分别为两米高、两米宽的小洞,供流水用。我怕券胎洞被激流冲坏,就提着马灯,准备下去查看有无坍塌的地方。阎玉礼看到后,想夺去马灯,抢着要下去,被我一把推开:“你是指挥长,抢险离不开你,万一我有个好歹,你要继续指挥抢险!”说罢,我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抓住钢丝绳下到洞底,仔细检查了每一个洞,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正当我要离开时,突然间,一块巨石从我身边滚落到激流中,顿时激起了冲天的水柱。我手里的马灯被激浪扑灭冲走。这时,正在上面一直关注我的阎玉礼,突然发现我的灯光熄灭,以为我发生了意外,便大声喊道:“吴书记!吴书记!”队员们一个个也跟着高喊起来。在这紧急关头,我凭着经验,在黑暗中游到了水边。大家一见我上来,都非常惊喜,一个个跑到我身边,有的拉着我的手,有的拽住我的胳膊,有的上下打量着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安慰大家说:“同志们,没有事,干吧!”阎玉礼看我有惊无险,既担心又庆幸地说道:“吴书记,这回石头要是真的砸住你,说不定就没命了。”我坦然一笑:“不会,我的任务没有完成,老天还不会收我!”说罢,我们就扛起石头在一片灯火中大干了起来。
铁心从不惧死生
天天和高山峭壁打交道,危险就像山上的石头一样会随时滚落,说不准那一天人就壮烈了。我和羊湾村党支部书记郭文焕、阎玉礼三个人立下“生死状”,如果哪一天他们两个有人牺牲在造田凿洞的工地上,我吴金印负责给他们俩树碑立传,让山区吃上白馍的后辈人,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如果我吴金印在工地牺牲了,他们俩要把我埋在青年洞的山顶上,就是我死了,也要看着他们把青年洞打通,看着他们把田地造好,让山里群众早一天吃上白蒸馍!不管是在青年洞工地还是在其他工地,阎玉礼都有一种不要命的精神。
青年洞拱顶劵好后,我们又一鼓作气在沧河U型的河滩上造了500多亩良田。羊湾凿洞筑坝改河造田的成功使大家的信心更足了,干劲更大了。为了大家行路方便,公社决定在槲林村的南北两架山里同时开凿两个山洞,其中北边的山洞由阎玉礼率领的民兵突击队负责。
1975年夏,刚完成羊湾造田的民兵队员,在闫玉礼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坚定的步伐,举着红旗,扛着锤钎,士气高昂的又投入到槲林洞的凿洞战斗中。
一天晚上,我刚从正面造田大会战的工地下工,忽然槲林工地的医生急匆匆来告诉我,指挥长阎玉礼得了重病,谁劝他去住院都不听。我了解后,立即向槲林洞指挥部赶去。
走进指挥部,我看到阎玉礼正躺在床上,浑身肿得像气球,两眼肿成两道缝,双脚肿得穿不上鞋。看到这些,我非常焦急,极力劝解道:“玉礼同志,想干好工作,这不错。但是, 必须得有一个好身体啊!”阎玉礼执意不从。一直强调:“没事,我能坚持!现在工程到了关键时刻,我是指挥长,坚决不能离开!”我听后内心愈发焦急,严厉地说:“阎玉礼!你现在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不能再犟了!让你住院,这是大家的决定,你必须无条件服从!”说罢,我让副指挥长找来一辆平车,我俩和一名医生,强行把阎玉礼架到了车上。我在前边拉,他俩在后边推,一路小跑,把阎玉礼送到了乡里的小河口医院。还没下车,阎玉礼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医生检查后确诊阎玉礼患的是急性肾炎。我急切地对院长和医生说:“阎玉礼同志是为了大家能过上好日子而累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治好!我随即又和县医院的院长取得联系,请求在医术和药物上给予大力支持。
阎玉礼在病床上昏迷了一昼夜,我在病床前守护了24小时。他口中流出大量的黏条子,我不停地给他擦拭。阎玉礼的妻子几次想去擦,都被我挡住了。我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崇敬之心。
当时,各种物资都比较紧缺,我就让人到县城和大城市去买药物和营养品。同时,派人在医院日夜照顾阎玉礼。
槲林洞工地因为指挥长有病住院,我就特别关注,每天下工后都会到槲林洞去看看。一天晚上,我刚到指挥部外面,正好碰见外出的队员,就鼓励道:“现在,指挥长有病住院,大家都要好好干啊!”
“俺的指挥长回来了。”一个队员说。
“啥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还给我们开了会。大家劲头可大啦,我们正准备去上班哩!”
我当然清楚阎玉礼的病情严重到什么程度,无论如何,这时候不该出院。
走进指挥部,阎玉礼见到我就笑着说: “吴书记,你来了!”
“谁叫你回来的?不要命了?”我既心疼又生气。
阎玉礼默默地低下了头。
又过了一会儿,我缓和了一下语气:“玉礼同志,你这样的病,至少需要住院治疗一个疗程!现在,还不到一个月,你就提前出院,怎么能行?我马上找车把你送回医院!”
正说着,突然,两个医生气喘吁吁地闯进指挥部,其中一个进门就嚷:“可把人急死了。我们从下午找到现在,谁知,他竟偷跑到指挥部来了!”
“吴书记,说啥我也不回去了。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工地上!”阎玉礼咬着嘴唇坚定地说。
在场的人都被深深地感动了。
我心疼又无奈,只好对阎玉礼说:“你不回医院,我也不勉强,我让医生每天到指挥部来给你打针输液。另外,对你还有两条要求。第一,你只能在指挥部听取工程进度汇报、指挥工作,不准上工地!第二,你只准召开连长会,不准开大会、讲长话,你要特别注意保重身体!
阎玉礼的精神感动着每一个突击队员,大家打洞的热情空前高涨。于是,决心书、挑战书贴满了各连的专栏,原来一个班儿打4米,现在一个班儿能打近5米,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又过了一段时间,阎玉礼的病情基本痊愈,对他的限制也逐渐减少。一天,阎玉礼指着北洞口外峭壁上的那些活石头说:“这要是放炮震下来,非砸死人不可。来,我去剜掉它!”说罢,他找来绳子,系住腰,让两个人站在几十米高的悬崖上拽着绳子往下放,下边有人吹哨作信号。阎玉礼手执一把钢钎,贴近山体后,用脚一蹬,身子在空中飘荡着,像演杂技一样,靠近山崖时,就将活石头一块块剜掉。空中剜石,就像虎口拔牙,一不小心,可能顷刻间就会丧失生命。人们把这种在空中除活石头的人称作“飞人”或“蜘蛛人”。那些掉落的碎石块,不时地从阎玉礼的身边擦过,有时差一点就砸到头上。尘土在空中飞扬,吹落得满身满脸都是。
我发现后,又惊喜又心疼地吆喝道:“玉礼同志,可以啊,能飞檐走壁了!还不行啊,要想多为人民做好事,必须有一个好身体啊!”
阎玉礼终于又回到工地上能和大家一起抡锤扶钎了。在他的心里,能跟大伙们一块儿开山凿洞、为民造福,是一件多么幸福和光荣的事啊!
1976年春,为了进一步加快山区道路的建设步伐,公社党委研究决定,将口头大队和黄叶大队之间长为20里,宽为近5米的土路修成6米宽的柏油路,要求在当年秋季完工。时间紧,任务重。公社党委要求采取群众运动加专业队的办法,暂时将开凿槲林洞的民兵突击队调出来修路。这条路的白寺沟口一段,是沟口和沧河的交汇处,地理位置特别重要,地质也较为特殊,交汇处西侧是沙土混合着鹅卵石,东侧山根儿,全是石头。要修这段路,必须首先在这里挖一条深沟,再在沟中修成涵洞,让上游的洪水从涵洞中流走,并将上面用土填平造成良田。
阎玉礼察看过这里的地形,然后召集副指挥长、连长、排长到现场开会。会上,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十分热烈。大家根据白寺沟口的地势和地质特点,有人提出从西边修,这样省力;有人则认为应从东边修,这样距离近,两种意见难以统一。而阎玉礼却经过深思熟虑,提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他说,我们无论办什么事,都要从全局考虑。先干什么,后干什么,都要心中有数。前头的工作要为后头的工作打基础。假如从西边开挖,猛一看,沙石地地质松软,施起工来省时省力,但是从整个工程上看,缺少券涵洞的石料,后期还需要去远处开山运石,这样工程就会费力费料费工。倘若从东边开挖,虽然施工距离近,但是山根的石头向外延伸到沟里,由高到低,由深到浅,前期施工必然十分困难,而且后期工程中又缺少和水泥用的沙子,还要想办法找沙运沙,这样做也不划算。但是,如果从中间开挖,我们在施工时,就可以充分利用西半边挖出来的沙子和东半边的石头进行砌坝劵洞。这样就可以结合两边优势,化小利为大利。我们前期可能费些工,但在后期又省了大工。总的算起来,涵洞砌在中间要比修在两边好得多。大家顿时被阎玉礼一番话点醒,一个个口服心服、点头称是。
民兵队首先在白寺沟口开挖了一个消力池,然后深挖一条宽12米、长100多米的深沟。接着在沟底砌成了4道石墙,同时修建了3个总宽度为11.5米的地下排水涵洞,以供排洪使用。随后把原来弯弯曲曲又窄又陡的绕山路,裁弯加宽,从涵洞洞顶沿东西方向修筑了一条宽8.5米的既平且直的大坝公路。人们来往经过这里不但少走弯路,省时省力,省油省钱,而且有了安全感。这些涵洞,被人们称作民兵洞。涵洞和大坝修成后,又在大坝和大山之间造了一块面积达45亩的自流灌溉田。
修路时,阎玉礼带领着民兵突击队配合县公路局施工队负责运输和铺柏油。炎热的夏天,他和队员们冒着酷暑,头顶烈日,挥汗如雨,挥锨如飞。他们踩在刚铺好的柏油路上,晒化的柏油粘住鞋底,双脚难抬,一走嘎吱嘎吱响。尽管如此,大家一刻也舍不得停下。
他们大干苦干七八个月,胜利完成了20里的修路任务,为狮豹头的交通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纵是铁汉也柔情
我在狮豹头工作了15个年头,1980年夏天,被调离山区。下山那天,我怕惊动大家,没有声张,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悄悄离开。没想到,刚到小店河村西北的路上,正巧碰上肩扛锄头下地的阎玉礼。
“吴书记,上哪儿去?”阎玉礼上下左右打量着我自行车后架上的粗布被子和车把上挂着的那个褪了色的军用挎包,惊奇地问道。
“我调走了,现在下山。”我低声说道。
阎玉礼顺手把锄头放下,心里顿时明白了一切。
“今天别走了,先到我家吃饭去!”他眼含热泪,哽咽道。
说着,就强行来推我的自行车。我坚决不让,两人僵持了很久,我只好同意让他为我推车送行。我们边走边说,说到动情处,俺俩人竟长时间哽咽无语。沉默一会儿后,阎玉礼又打开了话匣子:“吴书记,你这样离开狮豹头,我心里实在难受。你在俺庄驻村蹲点时,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到村外的河里去给群众挑水,帮助军烈属和五保户。小店河人谁家没吃过你挑的水?后来你看群众挑水辛苦,又帮俺修了蓄水池,家家都吃上了自来水。现在全村男女老少只要一提到你,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
我说:“小店河是革命老区,在革命战争年代为我们党作出过很大贡献。我在咱村驻队,就是来拜群众为师,向大家学习的。”
沧河水越流越远,我们的话越说越长。
这时,正在上晌锄地的人看到我们,就跑过来了。不知道谁把我下山的消息传到了村里,老大爷老大娘拄着拐杖沿着石桥赶了过来,正准备做饭的大嫂有的拉着孩子也走了过来。
人陆陆续续地越聚越多,大家用关切的目光看着我。老支书王作福看到我,眼圈一下红了,一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一手举起拐杖从西向东指着北山上的水渠说:“小吴,你看看,这不是你和大家伙儿修的转山渠吗?旱地变成了水浇地,我们吃上了大白馍,不能忘了你啊!”我连声说:“王老,江山是你们老前辈打的,你们才是功臣啊。”
我看到了放羊老汉刘金昌,对他说道:“忘不了你啊!刘大爷,感谢你给我捏骨、对骨,治好了脚伤。”
刘金昌上前拉起我的另一只手说:“你看你这是往哪里说呀?你是为俺村修桥抬石头崴的脚脖儿,我给你治脚是应该的。”我们边走边说,大家也边走边听。
我又对阎玉礼说:“你代我感谢刘秀荣同志。那时我脚崴了,不能下床吃派饭,她给我送饭吃。小店河人对我的好永远记在心里.....”阎玉礼连忙点头答应。
这时,前来送行的人越来越多,送行的队伍越来越长。他们有的扶着我自行车上的行李一直往前走,有的拉着我的手久久舍不得放下。乡亲们围着跟着我走走停停、依依不舍,久久不愿离去。
路越走越远,阎玉礼的心事仿佛越加沉重。他见乡亲们一直和我说话,也不便插嘴,就推着自行车,低着头,含着泪,默不作声,时走时停。
快走到李沿沟桥时,我说:“送行千里,终有一别。乡亲们都请回吧!今后,我一定抽时间来看望你们,我永远不会忘了咱们狮豹头!不会忘了咱们小店河!”当我挥手依依不舍地和乡亲们告别时,阎玉礼、王作福、刘金昌和大家齐声高喊:“山里是你的家,你可要常来啊!山里人永远忘不了你……”
阎玉礼,多么好的同志,多么难得的战友!真没有想到能和你,还有乡亲们在这里再见上一面。我走出很远,还能听到阎玉礼和乡亲们的声声嘱托。
由于阎玉礼工作特别出色,成绩十分突出,后来他被录用为国家干部。离开狮豹头后,阎玉礼的硬汉形象一直在我心头萦绕,久久不能忘怀。狮豹头当年乱石滚滚的荒山沟长出了绿油油的庄稼,缺衣少粮的乡亲变得丰衣足食,过上了好时光,当年的奉献者人人都有功劳,而这其中,足智多谋、身先士卒、敢打硬仗的阎玉礼更是功不可没!
如今,阎玉礼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太行山人将永远铭记着这位具有钢铁般意志的共产党员。他是卫辉山里人在改天换地过程中奋不顾身的英雄,是为了能让狮豹头人过上好日子而敢于赴汤蹈火的功臣,是和我患难与共、同甘共苦的真朋友。
阎玉礼——这是一个永远在我心头闪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