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胜利

高黎贡山，对我来说是个遥远而神秘的名字，直到那年有机会走近她。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拉近了人与大自然的距离，也打破了向往与身往的屏障。

当年我的目的地是腾冲，为了翻越仰慕已久的高黎贡山，所以特意从昆明乘飞机先到达保山。保山市与下辖的腾冲隔着这座梦中的大山。昆明和保山的朋友热情非常，一顿本地特色午餐之后，我就登上专门安排的越野车，向神秘的高黎贡出发了。

“高黎贡”本是景颇族一个家族名称的音译，“贡”即为景颇语 “山”的意思。后来汉语称呼在“高黎贡”后又加“山”字，或许是汉语习惯使然吧！

↑高黎贡山上的神田 艾怀森 摄

高黎贡山自北向南横亘在云南西部中缅边境地区，是横断山系中最西部的一列山脉。她雄峙于怒江西岸，山高坡陡峡谷深，垂直高差达4000米以上，形成极为壮观的垂直自然景观和立体气候。

当年高黎贡的公路还很狭窄，若遇到来车要小心避让。陪同的朋友告诉我，我们走的这条山路，就是抗战时期著名的滇缅公路。这条山路，是在山林中盘旋穿行。

曲折而上在原始森林里，林中味道沁心入脾，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树木让人眼睛都不够使了。远望是森林，近看也是黝黑的森林。公路两边高耸的树木，密不透风的树冠，令人称奇。再就是那攀附而上缠树藤蔓，还有那如织如缕的植物，挂满大树，白茫茫，阴森森，不免让乍见者顿生一丝莫名的恐惧。高黎贡山森林资源极其丰富，从青藏高原到中印半岛以及本地种属的植物都可以见到，很多古老物种被保存下来。这里是珍稀树种的大集合。这里还有世界上记录到的纬度、海拔最高的热带雨林。于是，也就拥有了“东亚植物区系的摇篮”头衔，成为了我国最宝贵的“植物王国”。

见我满眼惊奇地凭窗张望，朋友介绍说，高黎贡山有扭角羚、蜂猴、绿孔雀、白眉长臂猿、孟加拉虎等20多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因此被称为：“世界物种基因库”“世界自然博物馆” “野生动物避难所”“哺乳类动物祖先的发源地”。一路上，见到了许多花花绿绿的山鸡鸟类，还有松鼠。真的想有幸一睹众兽真容，当然孟加拉虎除外。

↑高黎贡白眉长臂猿雌 杨涛 摄

在一垭口处，我们停了下来。朋友指着这里山坡说：“这是松山，抗日战争中最惨烈的一场血战就发生在这里。”

1942年5月，日军从缅甸北部进犯中国云南，占领了怒江以西大片国土。日寇将松山建设为永久性防御要塞。日军工兵联队从中国滇西、缅甸、印度等地强征民夫近两千人，昼夜施工。工事完成后，为保密而杀人灭口，以打防疫针为名，把抓来的民夫全部秘密注射处死，并焚尸掩埋。

为打通滇缅公路，1944年5月，中国远征军必须夺取这里。战场坡度近乎于垂直，老天爷好像故意把高黎贡山砍削得最陡峭的一面留给了中国远征军。战斗整整持续了一个月，中国抗日将士凭着一腔热血，一次又一次地冲锋，一个团打光了，另一个团接着冲上去。尸体填满了山沟，血水顺着山沟往下淌。面对死亡，中国远征军官兵视死如归，前赴后继，在血泊中顽强地战斗着。攻克、失守再冲杀，多日里反反复复，我军与日军以伤亡接近5比1的代价，终于夺取了日军号称“坚固性足以抵御任何强度猛烈攻击”的松山要塞。穷途末路之际，日军命令重伤员自杀，同时残忍杀害部分朝鲜慰安妇，只有少数慰安妇逃走后获救。自松山战役起，慰安妇问题才广为国际舆论关注。

站在这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郁郁葱葱森林下的土地，曾浸透着多少中华儿女的热血。两个相邻国家，一个有什么理由要闯到邻居家来杀人放火？若和睦相处，互利互惠，友好往来，共同发展该多好！那场战争是两国人民的悲剧，但愿那是最后的一次。

继续行进在莽莽苍苍的高黎贡山中，突然发现一处村寨，非常有特色，房屋都是粗木结构的，没有油饰，已是人去屋空，好像刚搬迁不久。朋友说这里应该是独龙族同胞聚居村寨。独龙族是中国人口较少的少数民族之一，有自己的语言但无文字，过去多靠刻木结绳记事、传递信息。他们崇拜自然，相信万物有灵，把一切天灾人祸、疾病等都视为有一种超自然的神的力量在起作用。这里的主人都去哪儿了？我们想是政府给脱贫迁下山了。

↑双角犀鸟

沿途有些村寨依然炊烟袅袅，狗吠鸡鸣。车窗外不时看到身着民族服装的村民有的砍柴归来，有的下田劳作，都是不紧不慢、神情祥和。许多上了年纪的妇女脸颊上、手臂上刺有蓝黑色纹饰，看来这是当地的传统风俗。

有一点令人称奇：好几次路旁或山坡上突然出现几个男女娃娃，有的衣衫不整，有的已是上学的年龄，见到汽车过来，齐刷刷立定把手高过头顶向我们敬礼。那纯净认真的眼神，那神情庄重的小脸，让人感到高黎贡真是一片俗尘不染的“世外桃源”。每逢至此，我们都不约而同地也举手示礼。渐行渐远，回头望去，他们还伫立在那里。淳朴的民风，感人的情景，让人不由得久久回味。

翻越高黎贡山，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是新中国，让高黎贡深山老林里的少数民族从原始社会，一步迈进到社会主义社会。在中国共产党的英明领导下，在全国人民的支援下，又进一步走向了繁荣富裕。看新闻，近年来这里修建了高速公路，昔日的天险已变成了通途大道，国家的民族政策，有力地造福了当地兄弟民族。我想，如今那里的民族兄弟一定和全国农村一起，也走上了脱贫奔小康之路吧！

翻越高黎贡山，那是唯一的一次。仅这一次，就让我爱上了她。夕阳染红天际时，我常常眺望远方。在那遥远的彩云之南，有一座神秘而壮伟的大山——那就是高黎贡。

《绿色中国》 A（上半月） 2023 年 1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