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电影引进来、中国电影走出去，无疑是改革开放的文化成就

◎潮白

◎本文责编／张蓓蕾

1978年12月18日—22日，在北京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十三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开启了我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时年我尚不足16周岁，正在就读第一重型机器厂技工学校，还不具备认识这次全会意义非凡的能力，但是从电影中已然感受到了欣欣向荣时代的来临。

国门打开之前，我们的观影视野相当狭窄，能看到的外国电影局限于和我们友好的国家。“越南电影，飞机大炮；朝鲜电影，哭哭笑笑；罗马尼亚电影，搂搂抱抱；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当时流传的这个顺口溜，既点明了外国究竟是哪些国家，也勾勒了他们电影的基本特点，虽然为了顺口而难免以偏概全。如朝鲜电影，还是打美国鬼子的题材为主，《卖花姑娘》《摘苹果的时候》《鲜花盛开的村庄》一类并不多。至于搂搂抱抱的罗马尼亚电影，似乎也只有《多瑙河之波》，那是船长与新婚妻子的正常行为。顺口溜之外其实还有苏联电影，《列宁在十月》《乡村女教师》什么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列宁在1918》中瓦西里安慰妻子的这句台词，为时人挂在嘴边，记得谢晋《牧马人》（1982）放映时，“丛珊”便绘声绘色地模仿了这句，引来观众会心的笑声。

改革开放之后则大不一样了，我们能够全方位地见识世界各国电影，即便是苏联的，也有很多先前并不知道的精品。冷战时期，苏联电影也赢得了世界四大电影节的诸多奖项，便是明证。如《战争与和平》（1966）、与日本合拍的《德尔苏·乌扎拉》（1975）和《莫斯科不相信眼泪》（1980），都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雁南飞》（1957）获得了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伊万的童年》（1962）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等。而我国电影直到1988年，凭借张艺谋《红高粱》获得柏林电影节金熊奖，才终于有了这层突破。

不难发现，早期引进来的资本主义国家电影，偏重于暴露他们社会问题的一面。

不妨先看看美国电影，第一波大抵是《摩登时代》（1936）、《恶梦》（1976）和《车队》（1978）等。《摩登时代》表现的是经济萧条时期的美国，失业率居高不下，工人受尽剥削压榨，以“卓别林”为代表，成了流水线上的机器人。《恶梦》则通过加利福尼亚大学两名女生暑假期间驾车出游的遭遇，揭示了其司法制度的黑暗与种族歧视的阴魂不散。《车队》呢，是一群底层卡车司机联手反抗贪腐警察与政府强制性法规的故事。回过头来审视，《摩登时代》诚然属于经典，《恶梦》《车队》则不然。艺术水准后来才成为引进影片的考量，于是，我们看到了《猜一猜谁来吃晚餐》《雨中曲》《克莱默夫妇》《金色池塘》等佳作。

日本电影亦然。记得看《追捕》的时候，虽然对东京的繁华无比震撼，但也庆幸没有生在那里。检察官仅仅为两名路人（实为夫妻）所指认，就百口莫辩，不得不走上逃亡以自证清白的道路；医生和药厂居然联手研制能让人变傻的药物……这样的社会该有多么可怕？！到了《生死恋》《远山的呼唤》《蒲田进行曲》《寅次郎的故事》等，才看到了他们日常生活的祥和一面。

出现这种状况，表明“左”的束缚还一定程度地存在。1979年第5期《大众电影》封底刊登英国《水晶鞋与玫瑰花》（1976）剧照所引起的风波，该是极“左”的一种表现。那帧王子与灰姑娘在深情接吻的剧照，引起了署名“问英杰”的读者来信厉声质问编辑部：“这类狗屁不如的艺术，不适合中国现代的国情，应当休止”！编辑部就此展开了讨论。读者“叶嘉”当时就认为：“不妨展望一下，到二十一世纪回头再来看现在这个封底问题，是否就有点像我们现在去看五六十年前不许女人露胳膊露腿一样的可笑呢。”没有等那么久，答案便已不言自明。回看当年的杂志，如果不是白纸黑字仍然留存在那里，要感叹彼昔何昔了。

改革开放取得的经济成就有目共睹。而外国电影引进来、中国电影走出去，无疑是改革开放的文化成就。对待不同国家包括电影在内的文化的态度，费孝通先生有个16字箴言：“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就是说，既要尊重自己的民族文化，也要尊重、欣赏其他民族的文化，大家相互欣赏、赞美，世界文化就实现了繁荣。“弱水三千”，如何“取一瓢饮”，饮什么，端赖个人志趣与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