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章莉莉的人知道，最近她不是在Lili Time咖啡店，就是带着员工去参加情绪管理、口语发音等培训课程了。作为一位咖啡店老板，咖啡店的日常运营只占她工作内容的一小部分，她有大量的时间投入在公益事业和员工陪伴。

曾在德国生活了多年的章莉莉，2013年回到故乡上海。因为从小在弄堂长大，她很怀念小时候人与人之间熟悉的邻里关系，想开一家社区咖啡店，“温习”小时候的弄堂熟悉感。2014年的一天，咖啡馆收到一位客人的字条：“我是一名聋人，很喜欢咖啡，你们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在这里学做咖啡的机会？”这名聋人成了章莉莉店里的第一位听障咖啡师，也让她和聋人群体发生了连接。

2019年，章莉莉和先生创办Lili Time咖啡店，经过这几年的运营，如她所愿，这里成了一处有爱意流动的空间，越来越多的听障群体在这里接触社会、融入社会，被大家看到。她的家庭最近获评2023年“海上最美家庭”。

目前章莉莉和她先生全职经营着两家Lili Time咖啡店 谢飞君摄

“通过一个小小的空间，建立起人与人之间的熟悉感、信任感”

在回到上海之前，章莉莉和她先生在德国生活了十多年。德国人虽然很注重隐私保护，但社区人与人之间非常友善，彼此遇见都会微笑着打招呼，或是驻足攀谈。2013年，考虑到夫妻双方老人需要陪伴、照顾等问题，章莉莉一家回到上海生活。离开十多年，她发现上海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强了。令她感触最深的是她好几次看到有人在找路，主动走上前去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时，却得到“三步曲”回应——“他们停下来，看了我几秒，然后说‘不需要’。”章莉莉至今记得自己当时的尴尬，她和家人商量，想开一家社区咖啡店，“通过一个小小的空间，建立起人与人之间的熟悉感、信任感”。

第一家社区咖啡馆开在静安区余姚路上，在那家店，章莉莉收到一位客人的字条：“我是一名聋人，很喜欢咖啡，你们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在这里学做咖啡的机会？”这名聋人成了店里的第一位听障咖啡师，也让章莉莉后来和聋人群体发生了连接。

“曾经有一段时间，那家小小的咖啡店全部由聋人自主运营，但由于运营成本较高，而当时人们对小咖啡店的包容度一般，咖啡店开了又关，关了又开。”2019年，随着人们对精品咖啡的接受度越来越高，章莉莉又在黄浦区蒙自东路上开了Lili Time咖啡店。因为很乐意为周边社区免费提供场地，开展各种公益活动，Lili Time吸引到很多有趣的客人。

“我们做了很多社区公益课，比如每周四晚上，是老年人教年轻人跳交谊舞的时间；周末，有各种兴趣课，只要提前报名，每个客人都可以基于自己的特长，成为某项技能的分享者。”比如，会摄影的客人自告奋勇教摄影技巧，有位经常光顾的空姐开课教大家化妆，还有外国人来教英文，上海人教上海话以及广东人教粤语……如今，类似的活动还在继续，“平时一天有两到三场，周末一天有5场”，主打一个“所有人贡献兴趣”。

没有点单二维码的咖啡店

这两年，因为扫码点单的普及，沪上不少咖啡店接纳聋人当咖啡师，并且会通过着装提醒消费者对他们有更多包容性。但记者前往Lili Time咖啡馆采访时，却发现这家咖啡店的吧台和桌子上均无点单二维码，当天有三位聋人咖啡师在店内服务，但他们也都穿着自己的服装，从外观上看不到任何不同。只有当客人点单时，才会发现这里的服务生说话的语速相对缓慢，个别词语的发音会有不清晰。

两位聋人咖啡师在打理赠送给客人的鲜花，两边墙上挂着的是聋人林英的画作 谢飞君摄

“聋人戴助听器的目的就是跟人交流，随着和人说话的机会变多，他们会建立起交流的信心。”原来，拒绝扫码点单是章莉莉的刻意安排。与此类似，Lili Time咖啡店也几乎放弃了外卖生意，“外卖小哥赶时间，电话沟通和现场沟通相比，没有目光交流和口型比对，很容易交流不畅，而这会让聋人咖啡师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受挫”。在这个理念的指导下，Lili Time咖啡馆少做了一部分咖啡生意，但也挖掘出一些其他“可能性”。

“有些聋人很有才华，只是需要被看见的机会。”因为咖啡店要画一幅墙绘，章莉莉在聋人咖啡师的介绍下认识了林英。林英小时候因为高烧失聪，但一直喜欢并坚持画画，章莉莉第一次去她家时惊呆了，“那么多的画堆在家里，家人也不能理解她，问她要画那么多干什么”，而林英告诉章莉莉，希望自己的画能被更多人看见，也希望通过画画改善经济。

能否改善经济，章莉莉当时并不清楚，但她觉得把画挂到咖啡店，肯定能被更多人看见。让他们俩吃惊的是，林英的作品很受欢迎，头3个多月就卖了十几万元。这也鼓舞了林英的女儿，她也是一名聋人，因为妈妈的经历，她变得开朗起来，尝试跟着妈妈一起拿起画笔表达自己。

Lili Time咖啡店内，展示了许多聋人的手作工艺品 谢飞君摄

如今Lili Time咖啡店的墙上，依旧零散挂着几幅林英的画，而在进门右手边的展示柜内，还有许多聋人的手作工艺品，这些寄存在咖啡店的聋人作品，都是带给他们希望的“可能性”。

不仅盯着营业额

聋人的圈子比较小，从2014年章莉莉决定给一位聋人提供学做咖啡的机会开始，越来越多的聋人提出尝试请求，在这个过程中，Lili Time咖啡馆成了他们学习、沟通的据点，也实现了自身的发展。

疫情让很多咖啡店经历了困难时刻，Lili Time咖啡店也曾到过难以为继的边缘。但去年6月，一套为了自救而设计的《希望之光》挂耳咖啡意外刷屏出圈，三天就把咖啡店三个月的营业额补了回来。“那件事给了我很多感动和启发，让我更加坚信，人只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并且持续做下去，希望之光就会到来。”章莉莉坦言，今年5月之后，咖啡店的经营业绩并不理想，“好在我对咖啡店的定位是做一个‘加油站’，所以并不仅盯着营业额。”

很多顾客在咖啡店内温馨留言 谢飞君摄

最近几个月，章莉莉给员工们定的KPI是快乐。“正因为大环境不好，我们首先要快乐起来。快乐是有力量的，可以传递出去。”值得庆幸的是，这家有爱的咖啡店，也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看见。此前有一个大型商场邀请Lili Time咖啡店入驻，给予很大的优惠政策，只因招商负责人觉得“商业集中的地方也应该是善意集中的地方”；还有特殊儿童的妈妈到咖啡店找章莉莉，希望咖啡店能像当初帮助聋人一样，为自闭症儿童开一条就业之路。

章莉莉告诉记者，过去一年，咖啡馆每个周末都组织了针对自闭症儿童的公益活动。通过活动中积累的经验，目前正在筹备为自闭症、唐氏综合征和心智障碍群体打造的第三家咖啡店，到时候会结合特殊儿童的特点，培训他们做宠物烘焙。“我们的目标，是可以成为更多人的祝福咖啡。”章莉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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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谢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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