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一个小饭馆的老板，姓裴，人长得高高大大的，我们都称呼他老裴。1989年，他和妻子在我们工作的山沟里开了一个小饭馆，由于饭菜味道好，待人热情、厚道，生意挺红火的。

这年夏天，正值暑期，在一个星期天，我们几个工友因加班过了饭点，去老裴那里吃饭。一进门，其中一个人就吆喝道：“老板，给我们来个山韭菜炒鸡蛋，还有你的拿手菜弄两个……”我见没人应答，走近看到老裴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发呆，没有了往日的热情。桌上放着一碗鸡蛋，用手一摸还是温热的。老裴缓缓地站起来，把盛鸡蛋的碗往里推了推，用手比画着让我们坐下，然后去厨房做饭了。我们都很诧异，老裴今天是怎么了？

饭菜做好端上桌，老裴也和我们一起坐下来边吃边聊。他说：“我姊妹六个，我是老大。今天是我母亲的生日，可是，她老人家已去世一年了，我想起来心里就难过。为了纪念母亲，我今天特意煮了七个鸡蛋。”

七个鸡蛋？我们更不明白了，为啥要煮七个鸡蛋？老裴继续说：“去年，母亲70岁生日时，刚好也是个星期天，她老人家为了能和儿女们团聚，提前三天就给我们打电话，说她准备了很多肉、蔬菜、水果，让我们回家陪她过个生日，还开玩笑说不知道还能过几个生日。由于我父亲去世早，家里姊妹多，母亲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生活很不容易。我初中毕业就去打工，学了个厨师手艺，帮母亲一起经营这个家。生日那天一大早，母亲煮了七个鸡蛋，满心欢喜盼着儿女们回来，刚好那天我们都忙回不去。母亲左等右盼，等到晌午也没有一个人回去，她把那七个鸡蛋摸来摸去不舍得吃，下午继续等。可等到天黑了，她仍没有等来一个人。她是真生气了，把七个鸡蛋一股脑全吃了，一边吃一边嘟囔：等你们不回来，一个鸡蛋也不留了，我全吃，我自己给自己过生日……”

原来，老裴家有个规矩，每当家里有人过生日，他母亲就会给过生日的人煮一个鸡蛋，并嘱咐吃的时候要嚼碎，意即给自己添岁。因为“碎”与“岁”同音，又有岁岁平安之意。

“也许是母亲吃鸡蛋多食滞了，又因有胆囊炎的老毛病，她当晚就给我打电话说肚子疼得厉害。我连夜驱车赶回家，只见母亲疼得在床上打滚儿，头上全是汗，衣服都贴到身上了，双手捂着肚子，蜷缩着身子痛苦地呻吟着，我急忙送她到医院。第二天，弟弟、妹妹相继赶了回来。输上液的母亲昏迷了一天一夜，等她醒来的时候，子女们都到床前给她道歉，并解释没有陪她过生日，是确实有事走不开，希望母亲不要生气。可母亲目光呆滞，只是流泪，嘴里含混不清嘟囔着俩字：嚼碎（岁）……”老裴说，“我们姊妹用抱歉的眼神看着她，心如刀绞，那一声声嚼碎，像铁锤、似钢针，敲打在我们头上、扎在我们心上，把儿女们的心都绞碎了……”

老裴一个大男人，在讲到这里时几度哽咽，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里打转，讲不下去了。稍微平静了一下，他接着说：“我真后悔，那天为啥不放下生意，回去陪母亲过个生日。这世上的钱有千千万，可母亲只有一个，赚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亲情，买不来后悔药。”

老裴的母亲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病虽治好了，可她回到家总是愁眉不展，郁郁寡欢，一蹶不振，不几天又住进了医院。这次她没能走出来，而是驾鹤西去了。“我知道母亲后来得的是心病，再好的药也无法将她治愈。”老裴说。

这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老裴的心情还沉浸在悲伤的故事中，他拿起碗里的鸡蛋，给我们一人一个，嘴里喃喃自语：“来，我的姊妹都离得远，今天你们陪我一起给母亲过个生日，让她在天之灵有所安慰。”工友中的小张吃了鸡蛋，站起来说：“不吃饭了，回家看我老爸、老妈去，我已经两天没见到他们了。”显然是老裴的故事感染了他，饭没吃就走了。

古有二十四孝佳话传承，今有尊老爱幼、精神文明、良好家风倡导。中华民族是崇尚孝道的民族，今天讲这个故事，意在警示人们，在物质生活充裕的年代，老人们同样需要精神生活的慰藉，子女们的陪伴和问候，才是对老人精神最大的安慰。期望天下所有的父母，老有所依，长命百岁。

焦作日报全媒体记者 陈红霞 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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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焦作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