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偶尔一两声的鞭炮声从耳边划过,我未曾留意。这几天小区孩子们放寒假了,鞭炮声此起彼伏。从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从阳台外晾晒的咸货中,从人们匆忙的脚步声中,从街头巷尾的吆喝声中,从玉兰花蕾的逆风生长中,我知道新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说到过年,一件趣事勾起了我的回忆。儿子读大三那年,他自己买了件棉服,看到衣服前面一个很大的口袋,当时我就笑了。他追问我笑什么?我笑着说,我们小时候就专门卖口袋大的衣服,那是为了装别人家的年货,你买这件衣服有啥用意呢?他讪讪地说,我就是喜欢这种别具一格的时尚。是呀!时代不一样了,赋予口袋的意义也不一样了。记忆中小时候的我们,大年初一有两件事必须要做,一是早早起床,穿上新衣服新鞋子,胡乱吃点早饭,就挨家挨户去拜年了。拜年最大的目的不是请教人,也不是显示自己有多礼貌,而是不论到哪家,不是给瓜子、花生,就是给大糕之类的年货。口袋装满了就立刻返回家,过一会又从前庄跑到后庄。其实家里的年货未增加多少,因为别人家的孩子也来我家,相当于等量交换,但意义完全不同。满口袋的喜悦和收获,便是儿时种下的希望。只有通过努力争取来的东西,才是最幸福的!二是捡未爆炸的鞭炮,把它们聚集在一起,倒出鞭炮中间的火药,然后用火柴点燃,焰火瞬间绽放。那五彩斑斓的色彩是孩子们最童真的梦想,更是童年的一束亮光,照亮人生未来的方向。
想到过年,记忆中家里要做好多事,比如劈柴、杀猪、磨豆腐、磨糯米面、腌咸货、追腊肥、蒸包子、洗澡、弹尘、炒花生、炒瓜子、烀咸货等。对于孩子们来说,因大部分与吃有关,所以过年是最令人神往的,唯独追腊肥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放寒假后,第一件事就是帮大人追腊肥。先用木椎子在麦田椎一个小洞,然后在每个小洞里丢一点肥料,再用土把肥料盖上。结合天气变化、小麦成长期、准备年货等因素,大人把施肥天数算到极致,所以每天干完活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但一想到施完肥就快过年了,这个动力就驱赶了所有的疲惫,又支撑起新的希望。为了尽快完成任务,我们每天起早摸黑,每家都在暗中较劲,好像谁家早完成,谁家就早过年似的。其实年总是按照自己的步伐到来,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关系,这可能就是大人们善意的小伎俩吧!为了赶进度就顾不得对小麦的爱护,我们在它身上肆意奔跑、踩踏,甚至盖土时一不小心就把它连根拔起。然而不管你如何的伤害,来年它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依然用金黄饱满的颗粒回馈我们。我感慨它生命力的顽强,同时更要学它像海一样宽阔的胸怀去包容一切。
随着时代的变迁,过去追腊肥的方式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机械代替了手工,快捷代替了落后。但儿时的麦香情结永远洒落在那片深情的土地上,永远深烙在家乡的年味里,这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
年复一年,我们在懵懂、幼稚、青春的岁月中几经风雨、摔打、沉淀,终将由青涩到成熟再到衰落,这个过程就像小麦的一生!光阴荏苒,年没有变,变的是人,变的是时代,变的是每个时代下每个人赋予它不一样的含义。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说明过年与钱无关;人多好种田,人少好过年,说明过年与人有关。在过去物资匮乏的年代,过年家里人越少越好,而种田是体力活,家里人越多越好。随着国家快速地发展,高科技在各个领域的应用,现在农村种田的人越来越少。相反的是,现在过年要人多,要好的几家团聚在一起,过个年图的就是热闹,要的就是蒸蒸日上、热气腾腾的年味。这个反差是几代中华儿女努力拼搏的结果,更是祖国日益繁荣昌盛的见证。
时下有人评论,现在日子好过了,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每天都像过年似的,过不过年无所谓了。这说明了现在物质生活很丰裕,但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是永远不能丢弃的。年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也一直在追问自己。直到前几天,一个贵州小同事说,赶紧把车整理整理,今年准备开车回家过年。我问他需要几天,他说一个人开最少三天两夜,我说这么辛苦值得吗?他笑着说,就冲俺妈那碗热乎面那碗热乎汤、妻子深情的目光、孩子扑面而来的拥抱,这些就够了。我听了瞬间眼角有些湿润。是的,他乡不是故乡,漂泊在外的游子心永系故土。挡不住的脚步,挡不住的亲情,挡不住的乡愁。其实不用再追问年有什么意义,任何语言都显得很苍白。年就藏在人间浓浓的烟火味中,在舌尖上、在心坎上、在每张热情洋溢的笑脸上、更是在千里迢迢的归乡路上。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现在虽是寒冬腊月,但我已闻到春的气息。从清晨的鸟鸣声中,从田野小草的拔节中,从岸边柳枝的抽芽中,从河边鸭子的嬉闹中,春天确实已经来了。它的触角已延伸到祖国的每个角落,它的号角已吹醒有理想的追梦人。在新的一年里,让我们收获更多的希望,拥抱更美好的明天。(天长市 刘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