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初生春林初盛的北京，冯唐监制，雷佳、朱珠领衔主演的话剧《春风十里不如你》，绽放在保利剧院的舞台。
首演前二十天，北京站全线售罄一票难求，可见观众对这部爆款话剧的期待。
话剧《春风十里不如你》演出剧照
癸卯年春天的上半场，ChatGPT以强大的信息整合和对话能力横空出世，搅得周天寒彻，使人类不得不怀疑蓝星还给碳基生物留下多少空间和价值。
还有什么事情，是只有人类能做，而AI做不到的？情、欲、爱，似乎暂时是这道难题的解法，起码在冯唐这里。
几年前，AlphaGo接连战败世界顶级围棋棋手，即让人类陷入忧思，冯唐刚好出版了小说集《搜神记》，笔者以邮件方式采访他。
话剧《春风十里不如你》演出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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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AI能做的事就让它们去做，人类该用人性、兽性、神性来对抗这个日趋走向异化的信息时代，用好肉身，打开眼耳鼻舌身意，多触摸美人和花草，多去创作，多谈恋爱，哪怕坠入贪嗔痴，哪怕爱恨交织，多去狂喜和伤心，“一花一叶总关情，一唇一发就有美的存在，美既是满园春色，却又不是唾手可得，美要发现，要关怀，要尊重，要欣赏，要执着。”
而在这个4月，他的小说《北京，北京》被改编成话剧《春风十里不如你》，主创们把作品主题设定为“仍旧去爱”——不管多少年过去，我们仍需要被提醒如何去爱。
话剧《春风十里不如你》演出剧照
冯唐的文字，野性难驯，浩浩滔天，每个章回每个段落澎湃着力比多，有人偏爱，有人则会视为洪水猛兽。
当小说转世为话剧，由平面而立体，主创们将文字与人物飞升，点化成舞台上的光影音像声台形表，依然坦荡，依然率性，只是让那原力分流，减少压迫感，恣肆而不泛滥，成功完成了一次理水。
话剧《春风十里不如你》演出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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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是造梦的地方，《春风十里不如你》就以梦中梦的戏剧结构，创造了一场绵延130分钟的与青春与爱情与生死有关的梦。
舞台风格追求失真感，以贴合主人公的思维幻境：主人公秋水饭局醉酒后进入弥留状态被搭上手术台，开启亦真亦幻、跨越时空的内心世界，重蹈自己与昔日恋人柳青、小红的情感冒险，盛载着欢笑与哀痛，迷惑与遗憾。
事实与幻想交合扭搅在一起，激烈地拥抱极致的美、苦、孤独、趣味和狂喜，那也正是记忆中青春该有的样貌。
话剧《春风十里不如你》演出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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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原著小说，话剧中的两位女主角柳青、小红的形象被塑造得更加清晰可感，泾渭分明。
秋水用两种香味勾勒两位女子刻在自己心中的印象：小红有着青春少女的单纯、执着，洋溢着“淡淡的兰花般的幽香”；柳青则有着成熟女性的深邃、魅惑，像她身上的伊夫圣罗兰黑鸦片香水，“只要你靠近她，就能感受到这种味道充满了个性，叛逆而又神秘，让人留恋，让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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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演柳青的朱珠是第二次出演话剧，其舞台掌控力却出乎意料的惊艳。
“校园舞会”是所有人物命运的起点，其他角色白衣飘飘一副稚嫩学生模样，而柳青留着蓬松披肩发，身着藏青色碎花连衣裙，踩着黑色高跟鞋出场，让人想起《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莫妮卡·贝鲁奇，仪态万方地走过叙拉古的街道，把风情万种的魅力播撒到每个角落。
柳青几乎是话剧版改编中原创度最高的角色，其性格、经历、命运殊异于原著，表演空间更充裕，结局也更惹人同情。
话剧《春风十里不如你》演出剧照
朱珠把爆发力和松弛感拿捏得恰到好处，诚如她所言，“用一种最原始的力量和最本真的热情去驱动角色的台词、肢体和情感”，在戏剧高潮部分朗诵《伊西斯颂歌》的时候，在人物命运终局追求极致之爱的时候，都在淋漓尽致地展现着柳青内心的挣扎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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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朱珠相比，饰演秋水的演员雷佳戏份更重，几乎全场不下台，带领观众通过他的视角，穿越于现实和梦境、失意中年和青涩少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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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人艺舞台上深耕二十多年，雷佳塑造人物、掌控节奏的功力毋庸置疑。
在本剧中，他为秋水设计了很多符合其年龄、身份的小动作，使观众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角色心态变化：风华正茂时，秋水在大学解剖室里等待女友小红赴约，坐上手术台，穿着白色运动鞋的双脚不停摆动、磕碰，表现出少年向往爱情时的忐忑和激动；毕业选择职业道路时，秋水一番独白，诉说着对医学与生死的思考，左手同时不规律地摆动，将内心对于当下职业的否定、对于未来人生怀疑与不安的情绪外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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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作为一部刚刚搬上舞台的原创话剧，《春风十里不如你》的提升空间仍然很大。
台词尚可以进一步打磨，一些金句式的独白重复过多会略显臃肿，再如“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这类泛滥社交网络多年的表达，如若删掉会减少观众的审美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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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春风十里不如你》是一部诚意之作。主创团队汇聚了人艺、国话的中坚力量，从编剧、导演、演员到舞美、造型、灯光，在此次跨院团合作中都发挥出了较高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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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秋水和小红的爱情线来说，主创安排了两件道具——滑板与自行车，巧妙点化人物性格与行为动机。
秋水和小红初相遇，一见钟情，乘着一块青色滑板奔向爱人；当小红这个勇敢、骄傲、任性、按照自己心意生活的女孩被秋水的自卑与脆弱打败，决意选择爱自己而自己不爱的人，她骑上一辆红黄相间的自行车，黯然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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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笔者看来，滑板代表着青春无极限，代表着荷尔蒙四溢，代表着无畏，代表着未知的戏剧性，自行车则刚好相反，代表着韶华将逝，代表着激情褪去，代表着认命，代表着平淡日常。
话剧《春风十里不如你》演出剧照
两件反差极大的道具，暗示了人物性格和命运走向，加强了戏剧张力，不由让观者感叹岁月催人造化弄人，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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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终幕落之后，响起探戈舞曲《一步之遥》。
舞台背景用鲜血一般殷红的灯光勾勒出简约的框架，舞台前半部暗淡下来，斜后方射过来一束光，两个生命在音乐中、在唯一的光亮之处起舞。
话剧《春风十里不如你》演出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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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雷佳还是秋水，那是朱珠还是柳青，抑或是世间任意一对缠绵悱恻纠葛不清的痴男怨女，都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不管相聚还是别离，不管生存还是死亡，都该用好肉身去体验生活，不要辜负每一个拥有生命与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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