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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之间起煌煌巨构,千年以后思赫赫先贤 --《梦坡铭石集》序

日期: 来源:吉和网收集编辑:吉和网

宋嘉佑四年,四川眉州开出的一条平底艬船的船头上,站着一位身穿白襴衫,头戴平幞头的年轻人。他是已取得进士又刚服完母丧要出川赴京的苏轼。

船入嘉陵江,直向三峡而去。经嘉州(今乐山)时,踌躇满志,豪气干云的苏轼吟道:

“...故乡飘已远,往意浩无边...”

23岁的苏轼对未来有无限的憧憬!

约千年后,眉州一位极其普通的年轻人刚从大学毕业,对未来同样充满了美好憧憬。辞去国企的工作,毅然出川。他是九十年代初万千远赴南方沿海追逐改革浪潮的其中一个。代彬其时心里也同样是“往意浩无边”!

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哪里知道有多少人生的考验在等着他们。

1993年西南交通大学毕业后,林代彬只身来到了广东,在那一片热土上开始了自己的追梦之旅。凭着自己吃苦耐劳,聪明智慧,很快进入了外资企业做管理工作。后来在一家美资上市公司担任高管一做就是20年。繁忙的工作并没有磨灭代彬的艺术初心,四处拜师求艺,在书法艺术的道路上也取得了一些斐然成绩。代彬的书法篆刻源于传统,涉猎的碑帖古藉极广,这给他后期艺术创作上提供了充分的养分。人过半百,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应该仅仅这样,他辞去工作,创办自己的工作室,从此他在他人生的另一个领域开始起航。

公元2019年,那一年春节,代彬携家回故乡眉州过年。按照习惯,他再次参观了三苏祠。细看里面的碑刻铭文,品味苏东坡的书法作品,再次静听对苏东坡诗文的介绍。站在祠里那个满布残荷的荷塘边,一向以米芾为偶像的代彬,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安:自己以前对这位眉州古往今来第一名人的关注太少了!身处宝山而不自知啊。

饱尝世味的代彬回到东莞后,重新回看苏东坡这位同乡先贤的全集。他首先细品苏轼那首23岁的少作《初发嘉州》。这一次他注意的就不是意气风发的前半首,而是诗的后半部分,那一句“野寺有禅客”叩响了他的心扉。苏轼在名满天下,风华正茂的青春时节,站在顺风快帆的江船上,两岸芸芸众生中唯一落在他眼中诗中的人物,不是士农工商中的任何一位,而是一个野寺中的禅客!此时的代彬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位天下第一文宗在一生中经历无数磨难,乃至穷困潦倒之时仍然能够昂首天外,笑看人生。

“往意浩无边”,加上“野寺有禅客”,于境界上属于亢龙有悔!亢不足贵,悔值千金!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这一刻,他读懂了苏轼。

他拿起刀,在一块金黄晶莹的辽宁菜花冻石上,刻上了“野寺有禅客”,自此一刻,他要踏上一段与苏轼这位千年前的同乡共行的心灵旅程。见贤思齐,他要以苏东坡对人生的非凡感悟来激发自己的篆刻刀,也同时要以自己的刀和100方琳琅绚丽的石头,来诠释东坡丰富多彩又跌宕起伏的一生。代彬道,哪怕这一系列只能诠释东坡人生之万一,作为东坡的追随者亦甚感荣幸!

“此生飘荡何时歇?家在西南,常作东南别”,在四川出生长大并在西南交通大学毕业的林代彬,如今已是一位在南方定居二十多年的书法家,篆刻家,他在读苏东坡的诗词时常有一种莫名的惊悚:这也太贴合了吧 !为何世人的感悟跟千年前的这位同乡如此契合呢? 千百年来,任何文人想比肩东坡,当然都是虚妄的,但东坡的诗句却治愈着千百年来的世人。或者,苏东坡身为一代文宗,他作品的高度文学性本来就能涵盖千古,令无数不同时代的读者都能产生共鸣 ?

于系列巨构,代彬并不陌生。他在十年前困于学印多年仍未找到自己的金石之路,苦思终日,忽于梦中得前辈方介戡教诲,以镌刻《心经》,磨砺刀法,探寻本心,把整部《心经》一句一石刻成系列印章,54石卓然成篇,蔚为大观!为艺界同行交口称赞,誉为难能可贵!

铭刻心经,代彬当年是想籍此探索自己的艺术道路,找出独属自己的道,他无疑成功了!自那次破蚕之后,代彬刀艺渐趋圆熟,变化得心应手。他于石材,篆法,章法和刀法的四者统一更有了自己独特的领悟,形成了自己朴茂天真,古拙秀雅的多变风格。

而这一次刻一百苏轼名句,代彬所求更大:他要以东坡为师,探索人生三昧,找出自己本心的归宿。古今文化名人多如繁星,代彬为何单单选择苏东坡呢?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眉州同乡,也并不仅仅因为苏东坡多才多艺,诗文双绝,书画皆精,政治经济皆成绩斐然,遗爱千秋!甚至,都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热爱生活的赤子老小孩,酒徒和美食家!更因为除了这一切的一切,苏东坡还是人生的示范者,驾御者和诠释者,一个历尽万千磨难深陷绝境也绝不沉沦永不放弃的斗士!

代彬觉得,苏东坡就是所有中国文人能活成的最好样子!人生若是考场,我们每个人都是考生,而苏东坡郄是一本真题集解。

代彬想要借自己的刀,和一百方石,告诉世人他自己了解到的苏东坡。他花了三年时间细读苏东坡全集,追溯东坡足迹,寻根眉州,踏访杭州,黄州,惠州等地,潜心领悟,挑选最感动自己的佳句。

“人生识字忧患始”,如果代彬是眉州山村里一辈子都不识字的村农,这一生又会如何?

“我书意造本无法”,无论是书法还是篆刻都形成自己独特风格的代彬还不能做到“无法”,但这是他的目标,无法之法乃为至法。

“君臣一梦,今古空名”浮云世事改,孤月此心明。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代彬的工作室及住处自然少不了竹,种竹摒尘,不容俗气。

“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苏东坡一辈子也回不去日思夜想的眉州。他生前买田营宅于郏州,最后也葬在那里。代彬虽然也常回眉州,但早已植根于东莞。所以,

“此心安处是吾乡”故乡只是所有游子梦里永远的明月光。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曾在东莞外企担任高管多年的代彬,于此自是感触良多!

“人生有味是清欢”,疆场上叱咤风云,杀敌千万,血流漂杵固是武人的人生;朝堂上体察圣意,宽猛并济,调和国策亦是文臣的使命。但曾任吏部,兵部,礼部尚书的苏轼却认为人生的至味在荔枝,在凤凰单欉,在蓼茸蒿笋,在炖得烂熟的一块肥猪肉......代彬于觉得这正是苏东坡最通透之处!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东坡之所以为东坡,正因为他心里的那一点不散的浩然气,这也是直古文人所追求的豁达情怀。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的异乡人。既然都是这世间的过客,我们能在身后留下的不该只是生活垃圾,还应该有一些值得后人一看的东西,譬如,一部诗文全集!或者,几块刻有佳句的美丽石头。

“一蓑烟雨任平生”,谁的人生不遭逢狂风骤雨? 谁的人生不经历严冬酷暑? 代彬从小就学到“真的猛士,敢直面惨淡的人生”,但他如今又从东坡处,更体会了“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淡然!

“一笑人间千古”千古人间,只是一笑。

......

我注六经,六经注我。代彬挑选苏轼名句,而这些名句其实也在诠释他自己。

他还要挑选印材。不仅以中国传统的四大名石寿山石,青田石,巴林石,昌化石为基础,他还特选了近年来深受篆刻家们喜欢的老挝石,青海石,辽宁冻,云南石,山东石等。小的不足一公分,大的甚至达十公分!为这些大小色彩硬度都各不相同的石头,配上不同的印文,再施以不同的篆法和章法,最后奏以相应的刀法。细心比较,苦心谋篇,精心行刀,最后方能成一好作品。此中经营的辛苦和成功的喜悦,不足与他人道。

其实,人世间所有的艺术佳作,都是上天假手于那些他眷顾之人的手完成的。

十年前刻《心经》时的代彬,正在摆脱长期摸黑探索,刚好化蚕成蝶。若说那时的他是如旭日东升,见龙在田,而今日与苏东坡同行的代彬正可谓是飞龙在天!易经干卦第五爻:仲夏的龙星飞跃于正南中天,故称“飞龙在天”。此时的代彬正处他艺术的鼎盛时期,艺无止境是他永远的追求。而这一系列美仑美奂的“梦坡铭石集”,更必将成为他一生最精采的代表作!

“庐山烟雨浙江潮”,东坡在人生的最后行程中,以此诗示子,做为对自己一生的总结。代彬选择此文作结,自是意味深长!见山见水的三境界之说,早已妇孺皆知。东坡以诗喻理,更显婉约含蓄!代彬早年在广东到处拜师访友,苦苦求学,真是“未到千般恨不休”!如今的他回顾布满荆棘的崎岖山径,能感觉到的,不过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枕砚庵主人郑广文于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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