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祥/文 杨东波/图
2008年秋季,曾有次九寨沟之行。时间虽然已过去十多年了,但九寨沟的山水却像生了根一样在我脑海中时时浮现。
一进入九寨沟,就像陶渊明《桃花源记》中描写的那样:“除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前行十多分钟后,一处美丽得让人失语的景色一下跃入眼帘,尤其是到了树正群海时,那一个个如蓝色玻璃般玲珑剔透的海子,犹如天上不小心遗落下来的块块翡翠——这还是人间吗?
记得见了这番美景,车上的人都惊呆了,惊呆之余,又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九寨沟古称“羊峒”,又称“何药九寨”“翠海”,因沟内有盘信、日则、牙腊、盘亚、则查洼、黑角、树正、荷叶和扎如等九个古老的藏族村寨而得名。九寨沟的先民奉万物为神灵,他们从不允许任何外人破坏他们栖息的土壤、湖水,这也正是九寨沟自古得以良好保护的原因。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使九寨沟的山水相映、林水相亲、景色秀美、环境幽静,集色美、形美、声美于一体。在这里,你几乎能看到这个世界所能给你提供的最美的水,无论是碧绿、青蓝、银白还是墨黑都一应俱全。而且,更妙的还是这些不同颜色的水并不是局限在某个区域,而是相通的——也就是同样的水,流到天鹅湖、熊猫海是碧绿的,而流到五花湖、五彩池就成了青蓝,再到珍珠滩、诺日郎又成了银白,到树正、双龙却已成了墨黑——就好比一个美人,在客厅是仪态万端的女主人,在厨房是眼明手快的大厨,在书房则是凝神聪慧的女秀才,无处不适,无处不美!
中学时,语文课上学习朱自清的《绿》,记住了朱自清在文章中赞美他家乡温州梅雨潭的“绿”的文字:“我的心随潭水的绿而摇荡。那醉人的绿呀,仿佛 一片极大极大的荷叶铺着,满是奇异的绿呀。我想张开双臂抱住她;但这是怎样一个妄想呀。站在水边,望到那面,居然觉着有些远呢!这平铺着,厚积着的绿,着实可爱。她松松地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地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着所曾触过的最嫩的皮肤……”很遗憾朱自清没有见过九寨沟的水,不然,真不知道已经为家乡梅雨潭用尽词汇的他,还能为九寨沟的水写出什么文字来。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记载:公元前544年,吴公子季札来到鲁国,表示愿与鲁国结盟世代友好下去,鲁国便用各种美不胜收的舞乐招待他。季札一边欣赏一边赞不绝口,当演出《韶箭》时,季扎感叹道:“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朱自清看到了梅雨潭的绿,也就像季札看到了《韶箭》,高级的赞美词汇都用尽了,自然也就“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了,因为如果再有其他乐舞比《韶箭》更精彩,那他真就没词汇来描绘了,所以干脆不再往下看了。
当然,朱自清不是不看九寨水,而是在他那个年代,九寨沟还深藏在青藏高原向四川盆地过渡的崇山峻岭之中,根本没机会了解。这不知是九寨沟的不幸,还是朱自清的不幸?抑或是九寨沟的幸运与朱自清的幸运?
郁达夫有诗云:“楼外楼头雨如酥,淡妆西子比西湖。江山也要文人捧,苏堤而今尚姓苏。”九寨沟因为被发现得晚,而且从发现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像白居易或苏东坡,甚至朱自清这样的文人来为她吟咏,为她赞美,这当然是一桩憾事,也因此,我们提到九寨沟时不能像提到西湖时那样张口就来一首《钱塘湖春行》:“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阳里白沙堤。”也不能来一首 《饮湖上初晴后雨》:“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其实,作为四川人的苏轼,最应该把他这首诗献给九寨——跟有着人工痕迹的西湖比起来,九寨沟才更像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自然美人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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