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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未都:关于诗词、文学和阅读

日期: 来源:观复博物馆收集编辑:观复博物馆

我的文学启蒙一定是唐诗,随后还有宋词。其实每一个中国人都一样,他的文学启蒙都会跟我一样,从“鹅鹅鹅,向天歌”开始,直到有一天,“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文学赋予了中国人丰富的情感,其中唐诗宋词功不可没。

我自幼喜欢诗词,常常沉浸在诗词的氛围之中,至今仍是如此,无论是喜悦还是感伤,无论是振奋还是惆怅,无论是思念还是悲痛,无论是回忆还是向往。诗词以其神奇的力量,给你平添快乐,修复创伤。     

文学是人类最早的精神追求,诗歌是文学的最初的表达形式。我猜想,诗歌一定出现在文字之前,先是口头情感的表达,情至而生,感随而发。当后来文字出现,并字数积累到一定数量时,可以足够表达文学含义的时候,诗歌就被记录了下来,成为了文学知识。

先秦的《诗经》不仅成为六经之首,还成为了纯文学的启蒙。时隔三千年,当我们读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句时,仍有跨越时空的向往,仍有莫名其妙的激动。

诗歌经历了两千年的磨砺,终天来到了大唐王朝,唐朝人以其张扬的个性,细腻的心性,将古诗修整得择方得法制格入律,声调依韵,平仄粘连,用典对仗。凡此种种限制手段,无非是让诗歌焕发青春,戴着镣铐跳舞。匹配于大唐这个恢宏时代,于是,这近三百年的诗歌,被后世统称为唐诗。唐诗之全面,囊括了整个时代的全部情感,包含了整个时代的丰富内容,成为一部唐代的百科全书。此后的一千多年时间里,我们每每回首仰望,唐诗已成为不可逾越的文学高峰。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紧随唐之后的宋朝,虽然仍喜欢作诗,且存世量是唐诗的数倍,但仍无法与之比肩。其高其深其宽其广均稍逊一筹,于是收敛的大宋,另辟蹊径,改齐整律绝为参差长短句,注重声韵,依曲填词,唱先吟后,仅词牌就逾千,不能随心所欲之时,还可以自度作曲赋词,因此词的形式变得丰富起来。表达情感如意,记录故事应手,所谓词牌,当宋朝成为历史之时,才被后世广泛称之为宋词。

唐诗宋词无缝衔接了六个多世纪,成为中国文学的双璧。雕镂琢磨,熠熠生辉。此后的日子里,文学形态无论发生何种变化,戏曲,小说,电影,电视剧,网剧其受众广至贩夫走卒,其领域深至乡间僻壤。它们都无法与唐诗宋词的伟大成就相提并论,都是流入市井的喧嚣而已。

而唐诗宋词永远是雨后的彩虹,高悬天空。我一直认为,唐诗宋词为中华民族提供了最佳文学营养,我们相当数量的成语,都来自于唐诗宋词。它让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因此生动,健康,圆融,继而丰富多彩。

不可以想见,没有唐诗宋词的中文是什么样子。更不可以想见,没有唐诗宋词滋养的文学是多么的干瘪。

我年轻的时候以文学为生,文学曾是我的至爱。当新冠疫情给了我充足时间时,我下决心动笔,写这部想了半辈子的书,唐诗宋词的我个人的解读,这书写得太苦了,体重掉了十斤,头发涨了半尺,纸张摞起来这么厚,笔芯写空了这么大一把,成书后两卷五册,唐三宋二,共写了六十八个诗人,四十四个词人,计一百一十篇。一般读者熟知的诗人词人都囊括其中,读完此书会较全面地了解唐诗宋词及其历史背景。

学习事半功倍,乐趣会享受一生。唐诗诞生有其历史背景,文学一定跟时代吻合。初唐,盛唐,中唐,晚唐,不仅社会形态发生变化,文学内容也随之变化。

初唐四杰写不出晚唐温李的绮丽温婉。反之,晚唐温李也断然没有初唐四杰的博大心胸。盛唐李白的浪漫和杜甫的沉郁替代不了中唐元白的深情务实。同样,中唐元白也展现不出盛唐李杜风云际会的气度。所以,我在诗人所处的时代背景上,下了些工夫,让读者先看时代,再去品味人生。

每个诗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生经历,或世代为官,或出身贫寒,或一鸣惊人,或大器晚成。个人的身5对他看待这个世界有巨大的影响。不管他是深藏不露,如李白;还是清晰在谱,如杜甫;不管他是一生悠游,如白居易;还是他短寿蹇涩,如王勃。

所有诗人创作出来的不仅仅是诗歌,还是他个人不经意的历史,这点作为第二道幕布拉开时凸现舞台丰厚,令人目不暇接。再次才是常规的诗歌技术性分析,这是诗歌读物的常态,字义,词意,典故,背景等等。这些虽然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诗人的心性与技术的完美结合。即所谓神来之笔。

唐诗类别清晰多样:叙事诗、抒情诗、哲理诗、咏物诗、咏史诗、咏怀诗、边塞诗、羁旅诗、田园诗、山水诗、送别诗、闺怨诗、寓言诗、赋体诗以及乐府诗等等。

我在写这本书时都有不同程度的涉及写作时并不刻意分类,随圆就方,顺势而为,让类别诗和诗人一起慢慢诉说着他所处的时代环境带及风土人情。

宋词则和唐诗有所不同,词牌的历史远不如诗歌久远。盛唐开始出现的词牌无非是大诗人的怡情小调。按一般说法李白的《忆秦娥》是唐人创作的第一个词牌。

唐代填过词牌的诗人不算多,白居易、皇甫松、温庭筠、韦庄等人都填过。填词成为风尚,还是五代以后的事情,所以词牌有“诗馀”之说。

大唐成为历史后,给词牌腾出了空间,让词牌入北宋后雨后春笋,在南宋时蔚然成林。词牌的形式很多,达一千多甚至两千余,而诗的体例则很少变化,尤其近体诗,五言律绝、七言律绝加上排律不过五种。

诗的变化多在内容,词的变化则强调形式,选取一个适当的词牌,填上自己抒发的内容,词牌就可以唱了。唱是词牌的本质,而诗只能吟。吟诗唱曲乃诗与词的本质区别。词的创作由早期诗人的偶一为之,如李白;到中期诗词并举,如温庭筠;再到晚期的纯粹词人,如吴文英。有一条明显的脉络,晚宋人是看不上唐朝五代和北宋人写的词的,他们觉得这些词诗意太重。正因为晚宋人这个强烈的意识,才使得诗和词真正地剥离开来,让词不再是诗馀,而是一个独立存在的文学体裁,自享尊严。也正因为如此,唐诗宋词成为中国文学的两座高峰,各领风骚三百年,让诗以其律动,让词以其铿锵,各唱各的风雅,各抒各的情怀。

我从2020年大年初五动笔,不间断地写了一百一十二天,每天最少十个小时,最多十六个小时,后来又修改了一年多,写作之苦,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好在文学曾是我年轻时的专业,驾轻就熟,写作时还有一股久违了的青春冲动,我是因为喜欢阅读,继而学习写作;因为愿意写作,更加喜欢阅读,读书时天下第一快事,有百利而无一害,正所谓开卷有益,愿每个人终身喜欢阅读,文学一定会滋养你,让你有一个美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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