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法人》杂志全媒体记者 银昕

近日，广西南宁一家文具店向小学生出售印有“跪求二奶”文字和相关图案的钥匙扣，被学生家长发现并曝光。买到这款钥匙扣的是一名10岁的小学生，其家长余女士认为钥匙扣上印的文字和图案带有明显的“性暗示”，影响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南宁市市场监督管理局表示已介入调查，该文具店已停止销售此款钥匙扣。

▲南宁10岁小女孩买到的钥匙扣及同款产品

《法人》记者通过地图软件搜索看到，这家文具店位于南宁市青秀区吉祥路，距文具店1.2公里区域内，就有三所小学。也就是说，这些小学生都是该文具店的潜在客源。这些成年人看了都会觉得尴尬、不适的文字和图案，居然在小学周边的文具店售卖，令家长担忧。

同类产品被大量售卖

当地有媒体在事发文具店看到，此类钥匙扣已经在店内陈列的位置上被卖掉大半，钥匙扣上印有“春心荡漾”“这么粗鲁，温柔点”“妞，给大爷笑一个”等字样。该文具店老板表示，这一批次的钥匙扣是春节后礼品批发商统一配过来的货，到货时有外包装包裹，所以没看到钥匙扣上的内容，就售卖了。店家称，在接到余女士反映后，相关钥匙扣已经全部销毁，未来会加强商品审核。

据了解，此款被曝光商品表面看是钥匙扣，实际上是一种万次火柴打火机。记者发现，在电商平台上也有类似文字和图案的洋火柴销售。除新品外，同款商品在二手货转让平台上也可见到。

▲某电商平台售卖的洋火柴

一名淘宝卖家告诉记者，印有“妞，给大爷笑一个”等文字的洋火柴，是最近推出的新款，此类产品不限制购买人年龄。“实体店的情况我不了解，我们没有定向卖给未成年人。多数成年人觉得内容有些调侃，但无伤大雅。”卖家表示，他这家店走量比较大，“固定尺寸的100盒起售，如果定制其他尺寸，2500盒起定。”

当记者询问此类产品能否在线下实体零售店销售时，卖家表示，这取决于实体店所在地管理是否严格，“每个地方不一样，你需要自己打听清楚”。

也就是说，类似商品早已在市场上大量流通。然而，记者了解到，无论是电商平台，还是实体零售店，都未有被查处的记录。此次南宁文具店集中将其卖给未成年人，才引发关注。

不雅图文涉嫌违法

“首先触犯的是未成年人保护法。”2月12日，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告诉记者，2020年未成年人保护法修法力度很大，从网络、学校、家庭、社会、政府和司法六方面制定了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内容。其中，第五十五条规定，生产、销售用于未成年人的食品、药品、玩具、用具和游戏游艺设备、游乐设施等，应当符合国家或者行业标准，不得危害未成年人的人身安全和身心健康。

此外，作为传播法研究领域的研究者，朱巍还认为，印刻在商品表面的文字和图案具有传播功效，同时也具有广告功能，应受广告法管辖。广告法第九条第八款要求，不得含有淫秽、色情、赌博、迷信、恐怖、暴力等内容，第十条则直接规定，广告不得损害未成年人和残疾人的身心健康。也就是说，无论有没有卖给未成年人，此类产品一生产出来就不合法。

2020年发布的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第5号令，暨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的第六条所列的违法信息中的第九款，就包括“散布淫秽、色情、赌博、暴力、凶杀、恐怖或者教唆犯罪的”信息；而第七条不良信息第四款就包括“带有性暗示、性挑逗等易使人产生性联想的”信息。朱巍认为，虽然此事件涉及的商品是线下销售的实体商品，但同类商品在电子商务网站销售，属于互联网内容生态治理规定所管辖的范围。

行业离散度高，难监管

“如果将这类钥匙扣归为玩具，根据目前整个行业发展状况，只能发现一起查处一起，要从根本上杜绝生产难度很大。”广东省汕头市澄海区一家玩具厂商负责人告诉记者，据他判断，这类印刻有低俗内容的产品是由一些不知名的小作坊生产，再运到文具店销售的。“知名的大厂牌是不会生产这些东西去满足低级趣味需求的。”该负责人介绍说，经营者集中度高，执法难度和成本就低，一旦出了问题，执法人员只需要对大厂牌查处即可。但目前中国大陆的玩具产业经营者集中程度低，销量排名前五的玩具企业加起来，占整个市场的份额不到五成。“而且，玩具是个大类，细分领域多，领域之间跨度大，不容易打通，导致整个行业离散度高。”上述人士还表示，玩具、饰品等小商品的生产门槛很低，随便找几个人，找一些器具和模具，就能生产。

此外，小型文具店对供应商的资质审核不严，也是原因之一。“据我了解，大型超市和卖场、百货公司等，对玩具这类小商品进货时，要检查供应商有没有3C认证，而小型文具店根本没有审查这回事。”上述人士说。

我国四个经济特区之一，广东省汕头市澄海区，目前是全亚洲知名的玩具产业基地，已形成相当规模的玩具产业集群。2月12日，澄海区玩具协会质量与技术顾问陈曙青对记者表示，目前玩具市场的确存在一些内容不健康的产品，这些产品的首选销售渠道，一般不是网络和规模较大的商场、超市，而是学校周边的小型便利店、文具店以及地摊。“这些销售渠道容易钻执法空子，市监部门常规检查很难发现。通常，店面显眼位置都是正常文具，但周边常来购物的小学生清楚，哪家店卖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被摆放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陈曙青说。

陈曙青认为，生产这类钥匙扣的工厂，大概率是玩具厂商，当他们的生产能力有所提高，生产的产品就会超出玩具范畴，比如不属于玩具范畴的打火机，但这类工厂完全不懂其他领域的行业标准。陈曙青将这类产品称之为复合型产品。他认为，应按照“从严不从宽”原则，执行所有功能所对应的国家标准中较为严格的标准。

拒绝不良内容应从源头治理

2014年，国家质检总局、国家标准委批准发布GB6675.1-2014《玩具安全第1部分：基本规范》、GB6675.2-2014《玩具安全第2部分：机械与物理性能》、GB6675.3-2014《玩具安全第3部分：易燃性能》和GB6675.4-2014《玩具安全第4部分：特定元素的迁移》等4项玩具强制性国家标准。GB6675针对是非电动玩具产品，电动玩具产品对应的是GB19865。但是，这两项标准都只对玩具的成分是否危害健康，机械与物理功能能否保证不会导致受伤，以及易燃性能所引发的安全问题进行规定，并没有对商品表面印刻内容进行审核的规定。

有观点认为，应在有关行业的国家标准中增加对内容审核的规定，以保证低俗内容不再流向未成年人。但朱巍认为“没有必要”：“此做法明显不合法，可直接适用国家法律。”

值得注意的是，按照目前行业定义，涉事商品并不属于玩具类目。陈曙青表示，根据GB6675这项国家标准，不允许玩具有点火功能。此类商品涉及点火功能，肯定不属于玩具。打火机属于生活用品，但在生活用品国家标准中，也没有对内容审核的规定。而对于“在行业标准中增加有关内容审核的规定”的建议，陈曙青也认为“没有必要”。

双鹰玩具法定代表人杨敦钿也认为，内容的问题不应该是玩具行业标准所规定的范围，“涉事钥匙扣上印的内容明显触犯了国家法律。明显违法的事情他们都敢做，已经不是行业标准所能限制的了。”杨敦钿说。

目前，地下作坊和小文具店之间已经形成默契或约定：当产品出现问题时，小店主会对执法者称“想不起从谁那儿进的货了”，对执法者来说，三无产品的来源本就很难查清，再加上小店主每月的营业额本就不高，这类事件最后会以对小店主小额罚款告终。“被罚的小店主会去找生产作坊索要一些补偿，风声一过，这个链条会继续存在。”陈曙青说，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加大执法力度。

陈曙青建议，为彻底杜绝不良内容的传播，要形成一套“杀一儆百”的长效机制，“光罚个千八百不行，至少5万元起，最高20万元，同时还应把销售和生产人员列入失信人名单。必要时，追究刑事责任。”陈曙青说。

责编｜惠宁宁

编审｜崔晓林

校对｜张 波  张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