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 蒋孝辉

国华兄弟，咱想你了。

2003年腊月廿七，壮实的曹国华悲壮地倒在了火场上。突然传来的噩耗，让我如跌入冰冷的奉化江里，痛得窒息。

消防员奔赴一个火场就是攻克一个新的战场，见过生死方是真兄弟。21年消防集体生活已经淡淡忘去，唯独国华那一脸的阳光不曾磨灭，记得清晰。

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烈士墓附近的桃花开得繁华绚烂。桃花依旧，物是人非。

2003年从北京回浙实习，零下10多摄氏度的那个冬天，国华让出自己的那条军被，让我们兄弟几个裹在一起互相取暖，自己却冻得瑟瑟发抖，在列车上一路站了31个小时才到杭州。他说：“我胖，我不怕冷。”我没想到，这会是我们的诀别。

曹国华从军入伍，可谓正当其时，一到消防队，服役第一年就被破格提为战斗班班长，入伍第二年荣立个人三等功，入学第一学期被推选为区队长……

国华24年人生，短暂繁华之后，留给我们的是长久的思念。为了保护更多的财产，他完全置个人安危于不顾。踏看了火灾现场后，学院领导说：“凭我30多年消防经验，本次灭火战斗，国华指挥得当，十分有效……”

每当春天来临，母亲曹春竹都会奔走在乡野里，嫩若凝脂的地衣炒鸡蛋，色香味俱全的清汤螺蛳，曾是国华的最爱。尽管国华牺牲已廿年，她的梦里梦外时不时泛起点点滴滴。“可以不光宗耀祖，但要视百姓为父母，我们一直这么教育他。”“真不敢相信，我的儿啊……”说起国华，满头华发的曹春竹泪如雨下，深深浅浅的皱纹里雕刻着思子的煎熬。

二

一晚晚消防车的警报声划破夜空，周而复始地刺扎着我的神经。

国华牺牲后，我匆匆结束实习，提早返回学院整理国华先进事迹。乍暖还寒的廊坊，空荡荡的校园、孤零零的教室，和国华一起学习、踢球的情景，却怎么也避不开。多少个黑漆漆的夜晚，双脚踩在深深浅浅的水汪塘里，泥水泼溅在小腿肚上一阵又一阵的冰凉，漫无目的地绕走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光秃秃的白杨树在四月灰蒙蒙的阴雨里随风摇曳，没有生机，让人绝望。双脚铅一般沉重，再也抬不动鞋底沾满黄泥巴的“三节头”皮鞋，慌得我不知如何是好，蹲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号啕大哭，风呼呼地夹杂着沙子拍在脸颊，像是暴晒后脱皮那种灼痛。

我麻醉自己，在四百米障碍跑上不断折腾，试图让心有个栖息的地方，以减轻失去兄弟的痛。记得你说过：“这辈子，父母还没到过北京，一定要买只北京烤鸭让他们尝尝。”可惜平时的津贴都补贴了家用，只能在商店柜台前看了又看。我说：“用我的钱买。”你说：“不着急，下学期一定能买上。”穷苦的日子拖累了国华，孝心像霜打过的野草，不屈的尽头是芳华。

日子缓慢且焦虑，生怕我崩溃的指挥系怀民主任和我同吃同住1个多月。“活下去，且要活得好好的。”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人声喧闹的球场，鼓掌呐喊的有国华。登高爬低的训练场上，有国华手把手的辅导。在我眼里，国华好似桃花，不仅给我们春的景致，更是我们坚守的精神支柱。他深深烛照着我，感染着我，也改变了我。我誓要以国华为榜样，深爱自己的事业，奉献自己的青春，甘当逐梦人，不负盛世。

三

当哥哥牺牲的消息传来，弟弟曹国富不得不回到兄弟俩曾经欢笑的地方——金华市婺城区沙畈乡辽头村。

父母在，不远行。国富本应留在父母身边，他毅然决然地投身消防。“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国华的梦想是国富深爱消防这个大家庭最好的注释。

国富和战友们摸爬滚打，在消防员日夜奋战的火焰里，试图告别昨日的心碎。我们敬佩国富义无反顾地继承哥哥遗志的忠诚。在桐花盛开的清明，我们看到了在国华那写满荣耀的地方，国富以对自己近乎苛刻的要求，专心致志于教书育人的探索，就是为了让兄弟们训练上少走弯路，火场上少流血。

“有一种力量无人能抵挡，它永不言败生来倔强……”那首《生来倔强》与曹国富的成长历程颇为应景，如泣如诉地书写着对国华的深深敬重之情。用曹春竹的话说，国华牺牲后，国富一下子长大了。国富从排长干起，不论进机关还是下基层，心中的执念不曾中断。每到一处，总是先把国华的一等功证书摆在最显眼地方。奖章、证书静静地叠放在一起，仿佛诉说着那远去的岁月。

敢通烈焰方成器，不鼓清风怎铸魂。向那众多和国华一样替我们逆行的英雄们致敬，唯有珍惜当下，才无愧于岁月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