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统计数据显示，有着标志性发尖和可爱招牌笑容的B.Duck是以营收计中国最大的原创IP，在中国市场内位列迪士尼、日本东映和Hello Kitty之后。对创始人、设计师许夏林来说，“最有成就感的是，终于可以和大家讲，做创意做设计是有未来的”。
■余梓宏
南海意库的前身所在的蛇口工业园区，在三十多年前曾经有一家凯达玩具厂，在这里有一只“明星鸭”被女工们批量生产出来，走向世界，那就是“明星鸭”们的鼻祖唐老鸭，迪士尼大家庭中最出色的明星之一。据说，唐老鸭的原型是起源于中国的北京鸭。
但今天再走进南海意库，你很快就会被另一只火爆全网的小黄鸭所吸引。它的名字叫B.Duck，有着标志性的发尖和可爱的招牌笑容。不管你是否知道它的名字，但你一定在某个地方见到过这只鸭子。它是当下国内最热门的创意IP之一，并且深受全球消费者的热爱。
B.Duck小黄鸭的发型，就来自于其创始人、设计师许夏林本人。在前往许夏林位于南海意库的办公室采访前，我还在家里搜索了一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购入的，家里居然也有几个带有B.Duck小黄鸭的产品（包括一支洗洁精），更不用说在各种平台随处可见它的形象。
这只鸭到底是如何火起来的？2022年年初，B.Duck在港交所主板成功上市，亦是港股里唯一一家做创意IP的企业。把“一只鸭”做到主板上市，对许夏林来说，“最有成就感的是，终于可以和大家讲，做创意做设计是有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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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Duck小黄鸭的诞生，有一个传奇的故事作为背景。1992年，一艘从中国出发的货轮驶往美国途中，在太平洋遭遇了风暴，一只集装箱坠入了大海，29000只塑料鸭子掉入了海中，跟随着洋流开始了漫长的世界漂流之旅。10余年后，这些玩具鸭结束了它们的奇幻旅程，陆续登陆了世界各地的不同海岸，造成现象级的轰动，一时之间，这些小鸭子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鸭子热”。
这个神奇的“鸭子舰队”的故事，一直深深烙印在许夏林的脑海中。许夏林来自香港，他的父母曾经营着一家很小的玩具厂，主要是代工生产。他从小就看到父母很勤奋地工作，但能做的永远都是在等客户给订单，因为没有自己的IP，没有自己的品牌，也因此没有了话语权。而许夏林在英国读产品设计专业时就发现，在一只塑料小鸭生产环节中，欧洲完成产品设计，中国的工厂完成加工制造，最后销售到全球各地，整个生产环节中国的工厂可能只能挣几毛钱的加工费，而在欧洲却能卖到5欧元（约合人民币36元）。这让他发现创意设计所带来的高附加值。“同样的物料，同样的产品，就是因为有了品牌和创意的包装，差价能达到10倍以上。”
从小在工厂里耳濡目染、对各种物料了如指掌，加之对设计艺术的热爱，许夏林选择成为一名礼品设计师，2001年在香港创办了一间从两个人起步的工作室，主要设计创意礼品。他希望他做出来的设计能够融入生活，不仅时尚又有创意，而且产品还具备足够的实用性，“能够把一个创意变成一个产业链”。
2005年，许夏林的第二个孩子即将出世，许夏林想到给孩子设计一个独一无二的玩具形象，能够陪伴着孩子一路成长，这是他能送给孩子最独特的礼物。他立马想到了“鸭子舰队”——在大海里勇敢漂流十余载的鸭子，象征着乐观开朗、热爱冒险等品质。他也要设计出一只“Born to be playful”的鸭子。
实际上，鸭子的玩具形象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作为一款橡皮制造的浴室玩具，浴室鸭最早出现在19世纪后期。此前玩具鸭的设计都是头小身大的形象，通常是黄色的，有橘色的嘴巴和黑色的眼睛，虽然这种造型便于鸭子在水里浮起来，但许夏林想，“如果我也做一只差不多的小黄鸭，孩子长大后可能就忘记了哪一只是爸爸送的。”为此，他重新设计了一款鸭子的形象——头大眼睛大、鸭嘴咧开微笑，还梳着他本人标志性的发型。“希望孩子一看到这个玩具，就想到爸爸，遇到任何困难都能乐观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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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B.Duck小黄鸭有多火？在小黄鸭诞生之初，许夏林并未想到这只鸭子能乘风破浪，在原创市场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截至目前，B.Duck小黄鸭已拥有超过3万个授权商品种类。许夏林表示，2021年行业数据显示，B.Duck是以营收计中国最大的原创IP，“从过往中国授权排名来讲，前十位基本都是来自美国日本的IP，如今我们是排在迪士尼、日本东映（日本五大电影公司之一）和Hello Kitty之后，排第4名。”这只17岁的小黄鸭从94岁的米老鼠、48岁的Hello Kitty外闯出了自己的一条道路。
“很多人会觉得你们做一只鸭子就做到了上市很容易，但一个IP真正头十年都是投放期，你要先拿出好产品证明自己是一个IP，才能吸引到授权。我们是真的付出了心血在做产品、做图库，慢慢才有授权项。”许夏林说，单纯去设计一个新的IP形象不是很难，但是把这个形象变成衍生品，就要考虑模具、生产、供应链、线下渠道、线上渠道、品牌营销，最后再做授权、海外输出，要打通这么多关，是很困难的。
B.Duck名字中的“B”指的是“Bathing”（洗澡），在小黄鸭的设计完成后，推出的首款产品就是一部浴室防水收音机。独特的造型和功能让这款防水收音机与市面上普通的浮水小鸭有着显著的差别，也因此大受欢迎，产品迅速在海外巿场大行其道。
从浴室用品开始，B.Duck专注于玩具设计及生产为主，产品线不断壮大，每当有新产品面世，许夏林都会兴致勃勃带回家，孩子们的房间充满着B.Duck的身影。但随着孩子的长大，7岁女儿的一句话，却意外改写了B.Duck的命运。“有一天她跟我太太说，‘叫爸爸不要再带鸭回来了，因为整间屋子都是鸭子，我们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这些玩具了。”而在许夏林原本的设想中，他做这个产品最大的动力就是陪伴孩子一直成长，“如果有一天，他们长大后不再喜欢B.Duck，那我就丧失了原动力继续做下去。”
与此同时，B.Duck的发展也经历了一次巨大的挑战。从设计到自己开设工厂，再到自己去做出口以及零售，每一步跨越的都是许夏林陌生的领域，伴随着难以预见的巨大风险。其中的一次惨烈教训是，2008年，B.Duck开始在国内开线下零售店，巅峰时期在北上广深、成都、武汉、香港开设了60多家直营店以及超过100家加盟店，结果却遭遇了巨大的亏损。
为了把公司支撑下去，许夏林问太太，能不能把家里的房产抵押出去，太太的回答是，房子都是你买的，你想抵押就抵押，但她又补充说，“千万不能把工厂拿去抵押，如果生意失败了，至少还有工厂可以维持一家子的生活。”许夏林一开始答应了，结果把所有房子都抵押出去后，仍有很大的资金缺口。到了第三年，实在没有办法，他还是将工厂抵押了出去，“当然那时候是瞒着太太抵押的。”而在公司最艰难的时刻，太太主动提出，自己保险柜里还有一些嫁妆，大概值20多万。许夏林跟她说，不行，不能动，因为太有纪念价值了。“但实际上我想的是，这些钱太少了（不够用）。”许夏林笑了笑，他有一种解构式的港式幽默。
因此在种种因素的考量下，2011年，B.Duck开始转型，推出授权业务，与不同的品牌授权合作，推出了形形色色的产品，范畴覆盖了衣食住行，从日常用品到家庭用品，这一策略让消费者逐渐建立起了对B.Duck形象的认知。从手机壳、水杯、家电、家纺床品、潮流服饰到主题餐厅、主题乐园，今天我们在市场上能看到B.Duck的身影无处不在。
更为重要的是，这次转型，让B.Duck不再停留在“萌萌”的可爱形象阶段，而是变得更加“潮”了，吸引了许多年轻人和家庭追随。这也让B.Duck有了更大的想象空间：“曾经我父母的工厂是想象不到会跟麦当劳这样的大企业平起平坐进行合作的，但现在，因为我们有了自己的IP，能够在时装、潮流、艺术及生活方式等领域延伸，就能跟很多知名的企业合作，而且是作为品牌方而不是供应商，有了属于自己的话语权。这是通过创意和设计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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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迪士尼、精灵宝可梦等国外的著名IP，它们的长盛不衰都源自于其动漫影视作品的成功。许夏林说，曾经也有不少拿着剧本和投资上门来谈B.Duck动漫化的可能性。但都被许夏林一一拒绝了。许夏林要做的，不是再复制一个“迪士尼”。
“虽然动漫或者影视作品的传播力很广，但它却框定了IP的形象，我们不想把受众局限在3到8岁低龄化的位置。”许夏林认为，在当下，中国需要一个真正从创意出发的IP，它的形象可以随着潮流不断变化，甚至不断地破圈，带来更多的想象空间。他更希望B.Duck能成为一个跨越世代、全家不同年龄都会喜欢的角色。
而许夏林本身作为设计师出身，也决定了由他一手创办的B.Duck的基因就是做产品，这是他真正擅长的领域。“让消费者真实触摸到小黄鸭的产品，我相信这是一种更强势的潜移默化的品牌输出。”水杯、鼠标、床品、玩具、头盔、拍立得、机械键盘、游戏机……各类产品都能融入小黄鸭可爱的造型之中，而这些产品能否让消费者喜欢上，就必须要依靠创意和设计能力，这也是B.Duck核心竞争力所在。
“我们公司有几百号人，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设计师，每个月都在不断更新我们的图库。我们更是颠覆了IP行业的常规，做了近千份风格指南，去适配不同的产品。”
2009年，B.Duck把总部落户在了深圳，也是出于做产品的实际需求。当时B.Duck的工厂位于惠州淡水，而设计总部则在香港。每当香港这边设计好图纸后，都需要带去给惠州的工程师，再由惠州的工厂做出样品。许夏林说，有些时候可以依靠电话或者物流来完成这个流程，但最便捷的方式还是设计师直接带着图纸过来，亲手去测试物料是否合适，以确保最终的产品能够高质量呈现。而深圳，正好是在连接香港和惠州的中点，对于产品设计师而言，深圳是一个非常好的落脚点。
▲许夏林希望通过B.Duck小黄鸭成功在港交所主板上市的案例，带动创意的概念，专注创作、坚持原创，告诉更多年轻人，做好设计是有未来的。
而随着公司的不断成长，许夏林发现深港两地设计和人才能够相互融合、优势叠加：“香港创意灵活、国际化程度高，国内设计师基本功好，香港设计师把好的创意与理念带到内地，内地设计师做出具体对标人群的产品。运营方面，国内运营团队更接地气儿，把一些好玩有趣的词汇、梗儿用得更得心应手，有利于品牌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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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问起IP行业最大的烦恼，那一定是盗版问题。许夏林说，当B.Duck火起来时，A.Duck、C.Duck等等模仿的品牌就开始冒了出来。甚至还有一些店是正版和盗版混着卖，“在旁边放一只B.Duck小黄鸭，但实际在卖他们自己的鸭”，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而且在维权方面，许夏林表示也存在一定的困境。他们作为创意公司，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创意，但未必知道哪个创意能成为爆款。并且处于刚创业阶段，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把所有品类的商标都注册完。“比如我们没想到会做家纺，因为觉得这个品类跟小黄鸭没有关系，但如果之后再想去做家纺，可能已经被人抢注了，那就得花钱去把它再买回来。”
许夏林希望这个行业能够真正回归到创意本身。就像一只猫，既可以做成Hello kitty，也可以做成叮当猫。“如果一个IP火了起来，大家只是一窝蜂去模仿，其实也不会做得长远的。”
以B.Duck为案例，做到上市规模的IP品牌依旧面临多种形式的侵权，可以想像国内其他小众设计在知识产权保护上也面临着更多困境。许夏林呼吁，“创意行业其实很需要政府政策的站台，在制定政策时有重视创意、尊重创意的概念。而对于同业的设计师、设计品牌，我们也希望通过B.Duck小黄鸭成功在主板上市的案例，带动创意的概念，专注创作、坚持原创，告诉更多年轻人，做好设计是有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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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筹：李岷
记者：余梓宏
制图：勾特
编辑：李慧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