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网络时代，“探店”已经成为一种生活方式或旅行方式。时光倒流回百八十年前的兰州，寓居于此的旅行者们，虽然没办法发短视频和“粉丝”分享探店体验，但他们却在游记或回忆录里为我们留下了当年在兰州城内旅店、餐馆、戏园等场所的消费经历，有的“探店”故事读来饶有兴味，也算是为老兰州人的生活史提供了宝贵佐证。

01

对于旅行达人而言，出行攻略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住宿问题。在资讯不发达且没有网络预订的年代，昔日旅客们每到一地，能住到什么样的旅馆就像今天开盲盒一般，既有惊喜，也有槽点。

百余年前，实业家林竞与友人赴西北考察实业。据其在《西北丛编》一书里记载，1919年1月22日黄昏，一行人过黄河铁桥入兰州城，因鞍马劳顿，来不及精挑细选，就下榻西关集成客栈。相对于沿途大车店甚至窑洞民宿，这座小客栈“房屋虽卑陋，以视沿途小店，殆无异天堂矣”。对于南方人来说，西北的水贵如油，一路风尘仆仆，难免有蓬头垢面之感，好不容易到了兰州，虽说是小旅馆，总算能就着黄河水正正规规地洗漱一番，用林竞的话说，“连日跋涉，尘垢满身，到此洗涤，如释重负”。

1925年4月，北京大学学者陈万里一行赴敦煌考察途经兰州，下榻南门内马坊街福兴旅馆。其间发生一个小插曲，据陈万里《西行日记》载，作为中美联合考察团队，他们携带了当时比较少见的暗室设备，沿途可以随时洗印所拍摄的文物照片；当年兰州城内尚无自来水一说，他们所下榻之旅馆用水亦靠水夫送来的泥沙含量较高的黄河水，烧开了泡茶或是直接用来洗漱都没事，但是如果直接用于洗印照片就出了问题，“以黄河水浑浊，结果至劣，明日当设法滤过用之”。

1936年，教育家侯鸿鉴赴甘肃、青海、宁夏三省考察教育事业，其间在兰州三进三出，先后下榻江苏旅社和金城旅社，他对于兰州城内住宿条件颇为赞许，指出“各旅馆皆知洁净，以重卫生”。特别是江苏旅社早餐还提供牛奶和西式饼干，甚合其口味。

02

到了20世纪30年代中后期，兰州城内开始出现采用西式设备的高档旅馆，旧址位于今通渭路的励志社即为其中翘楚。在中外旅行者的眼中，关于兰州励志社各有各的“探店”体验。

落成之初的励志社，是地方当局公务接待的定点宾馆。1936年4月，著名教育家庄泽宣自西安飞赴兰州考察教育事业，当时的省政府及省教育厅均派员前往机场迎接，行李交欧亚航空公司班车运进城内，庄泽宣等人则乘坐小汽车进城，下榻处即安排在励志社。庄泽宣对此安排深表满意，在游记里专门记载了励志社的优越位置：“励志社在省府署之西北隅，另有大门，原为署后花园之一部分”。入住之前，他还特地在励志社大门前留影纪念。当年的励志社房间宽敞、设备齐全，住宿办公皆宜，当时的省教育厅厅长田云青亦曾前往励志社与庄泽宣会面晤谈。

1937年6月，美国地质学家马文·韦勒一行赴甘肃勘探石油，飞抵兰州后即被安排下榻励志社。“从外表看是一座很漂亮的楼房”。在当年，兰州励志社有着堪称奢侈的西式设备，但对于老美来说并不稀奇，马文·韦勒如同今天的酒店“试睡师”一样，用美国人的眼光给兰州励志社的住宿环境给予了如下评价：“我的房间很大，天花板也很高，虽然也布置一些当地式样的家具，但做工平平，毫无吸引力。我的床铺有弹簧，还有一个薄棉花胎作褥子用，上面铺有床单，床单四周印有蓝边。床上其他用品包括一床丝质棉被，折叠成睡袋的式样，枕头则内装谷壳，所以不十分柔软。”当然，作为一名长年在野外奔波的地质学家，身处当年兰州最好的西式宾馆，马文·韦勒也客观地指出，“这些艰苦条件我们都早已料到，我们觉得这一切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好得多。”

03

对于今天的“驴友”而言，入住旅馆之后，先洗个澡解乏，再正常不过。但当年的兰州城内的旅店，干净是干净、舒坦是舒坦，想痛痛快快泡个澡？对不起您那，没法伺候！您要是不差钱，出门溜达几步，上澡堂子吧。时人游记里就有当年在兰州城泡澡的“探店”手记。

1919年1月24日晚，林竞一行抵达兰州已经3天了，对于兰州城内情形略为熟悉。这天晚饭后，相约赴三友园泡澡，这是百年前兰州城内唯一的公共浴池，“关外得此，已觉满意，无暇计及华丽与否”。只是此处系泡澡喝茶一条龙服务，“索价甚昂”，每位收费铜元五十枚，加上茶资每人最低消费至少铜元七十枚。来自浙江富庶之地的林竞一行人对这种定价亦感到一丝肉疼，只不过附带好处是因为高价，所以“浴者寥寥”，这一晚他们算是包场，价有所值。

1925年4月5日晚，陈万里一行晚饭后也相约出去泡澡。此时的兰州城内已经不止一家公共浴池了。据陈万里《西行日记》记载，一行人至雅园浴池，“浴后如释重负，精神一振”。

教育家侯鸿鉴在《西北漫游记》里曾有自己于1936年在兰州城内浴池泡澡的记载。当时他刚从青海返兰，一路颠簸快要散架，进了兰州城后，“即往新陇池洗浴，浴罢即卧一觉；既醒，人颇爽快”。

全面抗战爆发后，随着人口激增，兰州城内的公共浴池亦随之增多。记者丁履进在《西兰之间》一书里对于抗战之初的兰州城内有名的公共浴池亦有记载：南大街有一家，名曰兰馥池；院门西有紧挨着的两家，分别名曰雅园和新陇池。“三家互相伯仲，同西安的旧式澡堂差不多”。战火纷飞时节，偷闲泡个澡，无论对于当地百姓还是战时暂居金城的外省人士，都算是一种小小的奢侈或放松吧。

撰文丨史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