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先运 邢晓燕

我国幅员辽阔，地貌多样，植物种类十分丰富，排名世界第三，已记录的高等植物达38844种。随着交通运输、旅游和农林业等领域的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外来植物通过有意、无意的途径进入中国。

北京作为我国的首都，是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国际交往中心、科技创新中心。近年来城市的快速建设、人口密度大、流动频繁，也给外来植物的进入提供了机会。其中一些植物在我国其他区域已快速繁殖、大肆蔓延，形成入侵现象，如三裂叶豚草、黄花刺茄等，对区域生态安全和经济发展造成不利影响。党和国家领导人十分重视我国的生物安全，北京市政府也高度重视首都的生态安全问题。

海淀区位于北京市西北部，与6区接壤，南北长约30千米，海拔从平原区的35米快速升至山区的1278米，辖区总面积431平方千米。海淀区水资源丰富，从市中心向外，有玉渊潭、颐和园、圆明园、翠湖等多处大面积水域，沙河、清河、京密引水渠等水系纵横连接，素有“八河、四湖、三眼泉”之说法。海淀区以“三山五园”为独特代表，历史悠久，文化灿烂，生态优美。所以，海淀区的野生生物本底资源和生态安全备受关注。其中，有关外来入侵生物种类、分布和危害程度等本底信息尤其重要，是维护区域生态安全、提升首都生态文明建设质量的重要数据基础。

什么是外来入侵生物?

我国是世界上遭受外来生物入侵最严重的国家之一，外来生物的入侵已经成为威胁国家经济安全、生态安全、粮食安全、人畜健康和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制约因素。

那么，什么是外来入侵生物呢?严格来说，目前还没有统一的定义。一般认为，外来入侵生物是指从外地传入本地区、能够自我维持种群并对当地的经济、生态和社会安全等造成威胁的生物，包括动物、昆虫、植物、病原微生物等。其核心包括三要素：非本地、自我繁衍和造成危害。

需要指出的是，园林绿化、农林业生产中常引入的异域物种、品种等，多数属于外来生物。它是一个中性的概念，外来不等于入侵，这一点常被误解。只有当外来生物能够自我维持并对当地造成危害，才升级为外来入侵生物。

此外，入侵种危害性的界定标准不甚明确，尤其是对当地生态系统造成的危害性。例如，引种栽培的圆叶牵牛在全国广泛分布，在北京市海淀区也有较多自然分布，但多大的生态危害性才能达到“定罪”标准?在栏杆、绿篱和裸露地，同是草质藤本的圆叶牵牛和葎草(俗称拉拉秧、拉拉藤)，常在垂直空间竞争生存资源。从危害性和观赏性的角度，笔者认为牵牛景观效果好，个体无钩刺，花粉不致人过敏，益处大于乡土植物葎草。牵牛该不该被“判刑”，就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在2022年北京市园林绿化外来入侵物种名单中，类似的物种还有不少，如粗毛牛膝菊、斑地锦草等低矮的一年生草本植物。上了“黑名单”，意味着有关部门要履行职责、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去清除它们。现阶段，如此高要求、大规模的投入是否值得?这也是一个需要厘清的问题。

目前，有关北京市外来入侵生物的种类划分有待进一步探讨。豚草、三裂叶豚草、美国白蛾等对人畜和当地生态系统有害、在许多国家已造成巨大经济损失的物种，被列为北京市外来入侵生物的处理没有争议。而刺槐、火炬树等在一些学术论文中多次被定为入侵植物的种类，未被列入北京市园林绿化外来入侵物种名单。

作为观赏植物引入的火炬树，在北京分布已十分广泛。其具有极强的繁殖能力，可以通过根蘖、种子繁殖等多种方式快速增殖、占领空间，且自身释放的化学气味可以进一步抑制周边物种的生长，入侵性明显。笔者曾在凤凰岭一带见到成片的火炬树，虽蔚为壮观，但群落物种多样性低，潜在生态危害大。北京市近郊的个别公园种植火炬树，裸露地被快速绿化。但其幼苗越来越多，种群甚至已密不透风，入侵危害性已越来越明显，亟待引起关注、加强防控。

△黄花刺茄

入侵植物调查的个案分析

基于北京市园林绿化局发布的外来入侵生物普查方案，根据海淀区的地形、地貌特征，我们在主城区、近郊区和山区开展了代表性陆地和水域环境的踏查、样线和样方调查。调查结果显示，海淀区有园林绿化外来入侵植物35种，其中水生植物1种，即水盾草，陆生草本34种，如三裂叶豚草、刺果瓜、圆叶牵牛、牵牛、斑地锦草、月见草、多花百日菊、粗毛牛膝菊、凹头苋等。

莼菜科水生植物水盾草仅发现于圆明园，数量稀少。该物种原产南美洲，观赏价值较高，引入我国常做水族箱观赏植物，目前在江浙一带有逸生种群。推测圆明园水盾草的出现或由人为倾到水族箱废水或池塘人工种植莲花盆景中携带了种子所致。

34种陆生草本可分为铺地草本、直立草本和草质藤本，其中草质藤本为刺果瓜、牵牛属3种及寄生植物原野菟丝子;根据来源划分可大致分为引种观赏后逃逸至自然界(如多花百日菊、牵牛属)、无意引入(斑地锦草、大麻、粗毛牛膝菊等)、恶性入侵杂草(三裂叶豚草、刺果瓜、一年蓬等)等类型。这些外来入侵植物均为一年生植物，主要见于临时裸露地和撂荒地、公园偏僻角落或河道等处，秋冬季逐渐枯死。

从危害程度来看，海淀区的外来入侵植物尚无严重危害的种类。三裂叶豚草、刺果瓜等恶性杂草虽然在其他地区已造成经济损失和生态风险，但在海淀区分布数量少、面积小，尚未形成危害之势，但需要重点监控和防范。

三裂叶豚草见于海淀北部的翠湖水系及周边地区。该区域有农田、果园等多种生境，也曾报道有豚草分布。广布我国的恶性杂草——豚草属(豚草和三裂叶豚草)是海淀区当前的重要防控对象。

同是草质藤本，刺果瓜的入侵性显著强于牵牛属植物，其生物量大、成片密集分布、大幅压制被攀爬植物，从而影响所在区域植物多样性。且刺果瓜果实带刺、利于长距离传播，更加剧了其入侵性。野外调查表明，著名的“香八拉”徒步旅游路线(香山—八大处—国家植物园)区域已出现刺果瓜。

△刺果瓜

由于海淀区园林绿化工作组织得当，实施有力，成效显著，上述外来草本植物虽然在海淀区分布较广，但常被大量拔除，未形成危害性。入侵植物常因强有力的日常管护难有“出头之日”，潜在风险小。但海淀区西部和北部已出现恶性入侵植物(豚草、三裂叶豚草和刺果瓜)，生态防线压力相对较大。

外来入侵生物如何防控?

鉴于外来入侵生物的危害性，其监测和防控尤为重要。笔者提出以下建议，以期引起关注。

首先，在国家和区域层面发布物种可重叠的重点监控外来生物名录，并动态更新。以植物类群为例，外来植物形成入侵性需要时间，有发展趋势。因此，可以结合相关物种在周边区域的分布趋势，综合评估、列出区域入侵种。部分一年生草本虽已在我国南方造成危害，但在北京尚无法越冬，尚未形成危害性，可暂不列为外来入侵种，要持续开展长期监控，如水葫芦。总之，要因地、因种制宜，进一步明确区域内外来入侵植物的种类，助力精准防控。

其次，加强外来入侵植物防控技术研究和推广。城区人口多，流动频繁，喷洒除草剂等常规化学防治虽然对控制外来生物效果好，但其潜在风险大，不宜推广。目前，针对互花米草、紫荆泽兰等重点入侵物种的防控方法多、成效较好，但针对苋属、藜属、牵牛属和大戟属等城区临时裸露地、撂荒地先锋植物的防控技术不多。要鼓励植物学、昆虫学、生态学等多学科交叉融合与合作，进一步突破和创新，形成新型高效实用外来生物防控体系和技术。

最后，提升公众的外来入侵生物知识，增强生态安全防范意识。虽然科学研究表明多样的生物组成的群落能够提供更好的生态服务价值和经济价值，但在没有进行生态安全评估的前提下，外来生物的有意、无意引入，将可能对本地原生生物多样性造成威胁。鳄雀鳝、鳄鱼已在北京的少数公共水域被发现，引发担忧;多花百日菊、小花山桃草等外来观赏植物的引入、逃逸，进而上了“黑名单”、定为入侵植物，也应引起足够的重视。因此，进一步推进科普宣教工作，广泛发动公众参与区域野生生物长期调查与监测，是主管部门和科研院所在外来生物防控管理与小规模精细化科学研究之外的重要举措，亟待推广!

(本文作者工作单位：沐先运，北京林业大学;邢晓燕，北京市海淀区园林绿化局)

《绿色中国》 A(上半月) 2023年11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