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清凉
□席淑贤
盛夏烈日当空 ,暑气逼人,太阳像个大火球悬挂在透篮的天空上。暴戾、威猛、锋芒所向披靡,雪团似的白云像是被太阳熔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们热得喘不过气来,此时,你若走在那遮天蔽日的法国梧桐树下,就格外清爽、惬意!且这种清爽是自然的、舒适的、毛孔通畅,表里如一;不像在空调房,人身处两极,皮肤冰凉,五脏六腑似乎还在燃烧。
盛夏,在法国的树阴下散步或静坐乘凉,都是一种沐浴般的舒爽!
法桐——这种落叶大桥木——是洛阳市的市树。树形高达30多米,挺拔、伟岸、气宇轩昂。它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几乎主宰了洛阳城区的所有主要街道,中州路、凯旋路、西苑路……到处都能看到法桐伟岸的身姿,俨然成为古城空阔蓝天的支撑。
法国梧桐,又名二球悬铃木,是梧桐树的一种,树形雄伟端庄,叶大荫浓,干皮光滑,适应性强,适合栽种在庭院或者路边,作为观赏树木;同时,它又能制造氧气、过滤尘埃、减弱噪音,净化空气。 法桐绿化了古都,美丽了环境!古人赞曰:“亭亭南轩外,贞干修且直。广叶结青阴,繁花连素色。”(唐·戴叔伦·《梧桐》)它那丰茂的树叶密密匝匝、层层叠叠,树阴如草坪一样厚实、松软,是避暑纳凉的最佳树种。宋代秦观的《纳凉》诗说得好:“携杖来追柳外凉,画桥南畔倚胡床。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
我对法国梧桐情有独钟,自认为洛阳凯旋路的法国梧桐是最美的。站在市图书馆门口向西望,只见道路两旁一碧千里,仿佛成了巨大的绿色长廊。法桐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就像一幅只用绿色渲染不用墨线勾勒的中国画,翠色欲流!整条街道恍若一座巨大的绿色乐园,为我们遮阳蔽阴。走进去,仿佛置身于原始丛林中,清爽宜人,令人心旷神怡。
我与法国梧桐的结缘得追溯到上世纪60年代。那时,我大学尚未毕业,父亲病危在郑州就医。社会乱象横生的峥嵘岁月,缺医少药是社会一大症结。为给父亲买一济良药,我走街串巷,跑遍了二七区所有医院及药店。三伏天,骄阳似火、太阳晒得道路冒烟,路上出油,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我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饥渴交加,困顿狼狈。在二七纪念塔东边不远处,一行法国梧桐蓊蓊郁郁、荫翳蔽日,树下坐着母女俩人。我走近她们,未开口,似有所求,那耳聪目明的女孩向她母亲递个眼神,礼貌地将茶杯递給我:“喝口水吧!”我二话没说,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那痛快酣畅、清爽舒适的感觉啊,似乎浑身八万四千个毛孔都是舒服的!我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
须臾,女孩递给我小凳子,她站在母亲身后。我失神地坐在她们身边,道出了事由,忍不住泪雨滂沱!那位母亲认真地听我哭诉,只说了一句话:“看得出你是好人!”
离开她们时,我才看见小姑娘穿件褪色的太阳红短衫,两条羊角小辫颤巍巍的;她的母亲坐在身旁的一张小椅子上,一头花发,架着眼镜,穿件天蓝色上衣,腿上放一本《毛泽东选集》。我依依不舍地离地离开她们赶路了。
这情景已过去半个多世纪,但那碧叶如盖的法国梧桐赐于我的清凉,那杯甜若干醪的救命茶水,那善良的母女俩,在我的脑海里却始终清晰鲜活,宛如昨天。让我铭心刻骨,终生难忘!
我多么希望我是位丹青妙手,把那阳伞似的法国梧桐和那救命的母女俩创作成一幅彩色画卷,作为永恒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