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里的婆婆

文/曾玉

　　烟火村声远，林菁野气香。

　　炊烟飘散的屋顶是贤惠的人家，炊烟映射的婆婆是温暖的晚霞，炊烟上口的佳肴是浓情的抒发。

　　儿时放学，眼睛会不自觉地搜寻房顶升腾的炊烟，一缕缕飘向天空，散开，散开，直到嗅到婆婆锅里的美味，忙不迭奔回家，撒下一路的欢笑声。这时，婆婆总会搭一只腿在祖屋灶房高高的门槛上，面朝我回家的方向，一看见我，她就笑嘻嘻地说：“听见你们哈哈的笑声，我就晓得你们放学了。”

　　每天放学，屋顶都升起不同味道的炊烟。

　　“快来快来，尝尝我新做的甜酒！”一进家门，婆婆就招呼我喝她新做的甜酒。她正左手举着碗，右手拿着勺子悬浮在空中，喝完一口，满足地冲我笑，笑容如春天的阳光，明媚而温暖，直达心底。“太成功了，来一口。”我被她的热情和欢喜感染，还没入口，就已唇齿生香。一勺入口，醇香沿着血液通达全身，慢慢舒展开来，仿佛站在碧草连天的空旷原野，可以驰骋，亦可坐等风来。

　　婆婆说的甜酒就是醪糟，是她用自己种的糯米为原材料制作的，糯糯的，黏黏的，滑滑的，带点甘甜。

　　爷爷有个弟弟，因为生病医治不及时，成了盲人。婆婆日常格外关照他，自产自制的东西都会和他分享。他虽然很少夸赞婆婆，但从他脸上褶皱的拉抻，可以看出，他是感激和满足的。

　　夏末秋初，是收获红薯的季节。婆婆会用自己种的红薯，给孩子们做很多红薯干。她先是把红薯用大箩筐淘洗干净，然后一一削皮，切成手指粗细的长条，再把切好的红薯条放在灶上蒸，接着，把蒸好的红薯条用簸箕摊开，放到院子里晒，晒干后，用沙和红薯条混合炒，直至酥脆，一口咬下去，嘎嘣脆响，加上红薯的甜香，刺激着味蕾的每根神经，让你根本停不住嘴。婆婆通常会做四五簸箕，不仅平时可以吃，还会留存一些到春节，与客人们一起分享。

　　有一年，爷爷的弟弟摸索着出门，不小心打翻了晾晒在条凳上的一簸箕红薯条，他很自责，婆婆安慰他说：“没事儿，地里红薯多着呢，我再做就是。”婆婆总像如约而至的春风，温暖着每一个角落。

　　有时，我会因学习不顺而懊恼。婆婆会冷不丁地塞给我一团裹着青菜叶的红豆腐，问：“味道咋样？”“是您前些天做的？有点咸，上面的辣椒面有点辣。”“这是单吃的味道，你再和米饭一起吃呢？”我照做了：“是开胃菜，忍不住多扒拉几口。”“生活中难免波折，若把这些挫折总结成经验，反而为后面的生活搭台铺路了。像红豆腐的咸和辣一样，在白米饭中就发挥优势了。”嘿，婆婆做的红豆腐，让我看到了所有裂缝都是光照进来的方向。

　　近几年，我忙着成家立业，婆婆也忙着为我的小家升起“炊烟”。

　　“这是我做的白萝卜干，拿些回家炖汤喝。”婆婆到处找袋子帮我装萝卜干。这些萝卜都是婆婆亲手种的，她挖回家后，洗净，切片，晾晒，再装箱。想吃时，拿出来炖汤，当汤汁滑过喉咙时，仿佛在孤单夜里，打开了亲人的来信，所有情感都奔涌而出。

　　每次返程时，婆婆总是嫌车的后备箱太小。她塞了满满一车自己种的莴笋、冬苋菜、小白菜、卷心菜等新鲜蔬菜，以及瓜果肉类，她还意犹未尽，总想把最好的都给我。

　　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近90岁高龄时，婆婆还为她的曾孙织毛衣。看着他穿着毛衣欢蹦乱跳，她仿佛收获了整个秋天般开心。

　　如今，92岁的婆婆，四世同堂。她不仅性情温和，还会制作豆瓣，灌制香肠，腌制泡菜等，她用柴米油盐书写人间至情，用炊烟抚慰人心。

作者简介

曾玉

曾玉，小编一枚。曾编辑出版《出麦田记》《愿世界待你静好如初》等图书。曾在期刊发表《词以真景真情透纯粹》等文章。

编辑：秦非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