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员 子君
暑云散尽,凉风袅袅,月儿一天天变得丰满。光阴流转间,又到中秋,该吃月饼了。
月饼形如圆月,内含馅料,在北宋时期已有迹可循,不过当时不叫月饼,而称之为“小饼”或“月团”。大美食家东坡先生有诗云:“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默品其滋味,相思泪沾巾。”
中秋之夜,漂泊异乡的诗人望一眼明月,吃一口月饼。吃着这小小的饼如同在吃着月亮,中间还有酥酥甜甜的夹心,只是越吃越伤心。离愁别绪涌上心头,泪湿沾巾。
而南宋的文献《武林旧事》里所述,月饼原本和中秋也没啥关系,与平日里的蔬菜饼、芙蓉饼、肉馒头之类的蒸食无异。直至明代,在《西湖游览志馀》一书中有了明确的记载:“八月十五之中秋,民间以月饼相遗,取团圆之意。”自此,月饼才成了中秋时节的绝对主角。
到了清朝时期,已经是酥皮月饼的天下了。乾隆年间的大吃货袁枚所著的《随园食单》里就有“刘方伯月饼”和“花边月饼”的做法,相当于现在的酥皮五仁月饼和枣泥月饼。
味觉是有记忆的。如今的月饼,虽然花样百出,令人目不暇接,而记忆里最美味的,莫过于童年时第一次吃到的酥皮月饼。一想起那滋味,顿时就口水横流、齿颊生香。
那天午后,在姜山食品厂上班的邻居如芬姐姐帮我们带来了一筒刚出厂的余温犹存的酥皮月饼。打开半透明的油纸,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五只我从没见过的厚嘟嘟的圆饼,那层层素裹、金黄诱人的小巧模样,以及扑鼻而来的油香麦香,如磁石般吸引着我。
母亲左手兜住,右手拿起一只递给了我。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酥皮“扑簌簌”掉落,入口酥香松软,无比甜美。来不及细细品味那突如其来的美味,一只月饼就下肚了。母亲见我还一个劲地舔着手心里的碎屑,笑着说:“等晚上月亮出来了再给你吃哦。”我巴巴地看着母亲重新卷起油纸,把剩下的月饼放进了橱柜。
那一个下午好漫长啊,搬了把小木椅的我,坐在老屋的后门口,傻傻地等天黑,心头有千百只馋虫往嗓子眼钻。特别是那酥酥的外皮呵……一口,就吃一口,不会被发现的,我对自己说。乘父母不在,我急急打开油纸,挖了一块酥皮吞下肚又放了回去。馋虫愈发无法遏制,一次又一次,直到四只月饼的酥皮全部被我挖光,只剩下光秃秃的馅儿。
天黑了,二姐看着桌上空晃晃的月饼筒,哭笑不得,拿上一块馅儿嘟囔着去做作业了。天井下,小小的我躺在父亲温暖的怀里,嘴里含着没有了酥皮的月饼,看那圆圆的月亮高高地挂上了树梢。远处有缕缕桂花的清香飘来,耳畔是父亲醇厚的声音:“月亮上有个广寒宫,住着一个美丽的仙女……”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曾经弥足珍贵的月饼变得唾手可得,以不同流派、不同口味、不同模样充斥着大江南北的美食江湖,那印刻在心头的味道却仿佛再也难以找寻。
也许,并非今味不如往昔,而是从前的月饼带着儿时的记忆和生活的温情,更令人滋生几许眷恋之心吧。
后来,喜欢上烘焙的我开始学做月饼。只是那时候我做的苏式月饼,外皮不酥还黏连在一起;广式月饼的外皮硬梆梆的,毫无绵软油润的口感。满口只剩下一颗门牙的父亲却硬是抿着嘴,满心欢喜地啃了一块又一块。如今我能随时做出各种品相、口感都很完美的月饼,而父母却已不在人世……念及此,不由心头大恸。一口酥皮月饼哽咽在喉,再难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