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见

汾泉河是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静静流过豫东平原的无边旷野，在安徽境内汇入沙颍河，最后入淮。

汾泉河河身狭窄，又九曲十八弯，加之水流量不大，所以常给人留下柔波不兴的感觉，总觉得像是一个忸怩的女孩儿，除此之外毫无特别之处。

然而，在汾泉河左岸商水县魏集镇段，于苍茫天地间却藏有一座令人心驰神往的白鹭园。这在北方极为罕见，因此吸引了不少环保和爱鸟人士的目光，也让那些寻找诗意的创作者流连忘返。

白鹭园是一段由歪歪斜斜的围墙圈起的旧河道，里面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加之丰沛的水源和优良的鱼虾，自然就成了鹭鸟们栖息的天堂。

果然，未到白鹭园，远远就看见那些白色的精灵四处飘飞。它们身姿纤瘦，轻盈如雪，翻飞仰俯，在黄绿相间的麦田之上迂回穿梭。五月的阳光洒下来，它飘逸的翎羽丝丝缕缕都明亮夺目。

这一切仿佛幻境，看着白鹭自由翔落的身影，让人心生穿越之感，那是流淌在《诗经》里的律动，那是诗句中跌落的绝响，那是挂在眼睑的一滴清泪。

是的，那一刻我竟然热泪盈眶！飞行，生命最生动的姿势，常让人心生敬畏和莫名悸动。在这一刻，我才深刻理解了自由的真正含义，完全摆脱了冗余的杂念和世间琐屑，于万籁俱寂中，独自一个人静享这片刻轻松。

走进白鹭园，一条幽深的石头小路蜿蜒曲折，左边是树，右边是树，头顶依然是树，整个天空在枝叶间支离破碎。脚步轻叩，心跳怦然，浓荫深处悄然无声。

但是很快，动听的交响就已经开始了前奏。先是一两个零碎的音符在枝间跳跃，悠然依依；紧接着像是初雨落湖，慢板轻敲；之后微雨渐骤，玉珠坠盘，大弦小弦，琴瑟和鸣……听吧，这是来自大自然的和谐之音，倾覆在耳畔，更熨帖躁动的心田。

或许是我们的造访惊动了停落枝头的白鹭，它们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人爱怜，它们咕咕的鸣唱响彻整个园子。枝梢凌乱，树下的看鸟人却早已呆若木鸡，只有痴痴傻傻的目光追随着鸟影，并与之纠缠不休。

白鹭通常都是孤独地站在枝梢或悬于枝叶，颤颤巍巍，又不失优雅，偶尔也会一两只、两三只在湿地浅滩漫步，啄食美餐。当然也有不遮不掩大胆追求爱侣的，这时它们胸前的蓑羽根根抖动，像极了舞台上将军们的战旗。素色的羽翼，流线的身段，宛若飞天的仙子，也更像上天的恩赐。

当然，最美还是白鹭飞行的样子。四周寂然，突然那么一两只或一群白鹭齐刷刷射向天空。蓝天白云为背景，阳光又那么明媚，那些滑翔的倩影在天际留下浅浅的痕迹，定是精彩绝伦的神仙手笔。因为自由，所以飞翔；因为飞翔，生命更加自由！

白鹭园面积约六七十亩，常年在这里看园护鸟的是一位小学退休教师，姓李，中等个儿，人显得很精神，外貌与年龄就略显差距。李老师很健谈，向我们介绍了白鹭园的发展经过，更多的是他护鸟时发生的一些惊险和有趣的故事。自白鹭园落成至今，一直由李老师和老伴儿看守，数年如一日，就像他当初坚守讲台一样，经得起风霜，耐得住寂寞。如今，来此参观的人愈来愈多，李老师就又成了义务导游，为游客讲解白鹭的生活习性，指导游客如何观鸟、护鸟。李老师对到这里来的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爱鸟，就是爱我们人类自己。”

多么朴实无华的语言！只有人人都树立起环保意识，争做环保卫士，我们生存的环境才会青山绿水常在，鸟语花香常伴。

回首白鹭园，天空中那隐约可见的身影依然翩飞如雪，超脱了世俗，在纯净自在的世界自由飞翔。

（原载《周口日报》2023年8月11日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