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国裕

调到新单位，随身带走的就是几本书、一堆资料和两盆绿植，一为龙须树，一为幸福树。

我让同事把幸福树放在办公桌右边靠近窗户，便于通风光照，而把龙须树置于办公桌左侧不碍人的角落。这两株树，是朋友所赠，长得体态齐整、多姿多彩，已经陪伴了我三年。幸福树叶片翠绿，层层向上叠加，阳光一照更是亮晶晶的发光；龙须树叶片肥厚，端庄大气。我每天上班第一件事，便是先瞅瞅这两位小伙伴，擦擦叶片上的灰尘，偶尔浇一浇水。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花草树木向来与人类和谐共生，历代诗词歌赋，大都有对植物的描写。有些以植物起兴，有些以植物取喻，更多是直接对植物的咏诵。《诗经》是中国诗歌的滥觞，提到的有名有姓的植物几百种；《尔雅》辨别植物种类的条目就有254种；《花间集》是现存最早的词总集，收录晚唐至五代词作500首，其中引述到植物的共有327首，占全书一半还多。闲暇时间，阅读这些人间有爱、草木有情的诗句，真是精神上的一次饕餮盛宴。

元月梅，二月柳，三月挑，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荷花，秋季芙蓉、丹桂、菊，冬季腊梅。随着四季荣枯，那些生生不息的植物会带你穿越古今，神游太虚而不知老之将至。“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这是春的景象；“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这是夏的风度；“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这是秋的胸襟；“腊后花期知渐远，寒梅已作东风信。”这是冬的昭示。而元代杨维祯的《漫兴》：“杨花白日绵初迸，梅子青青核未生。大妇当垆冠似瓠，小姑吃酒口如樱。”一句一种植物，古人活色生香的日常生活跃然纸上。还有的植物被赋予特殊意义而被反复引述，如“后凋于岁寒”的松柏，常被引喻为忠贞的象征；“年年柳色，灞凌伤别”，用柳枝代表送别离情；竹因“中空有节”的特点，象征气节气度；“雨露新恩日，芝兰故里春”，借芝兰比喻美好事物；“制芰荷以为衣兮”，用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形容自身洁白无瑕；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盛赞新嫁娘的美貌；用“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刻画深沉的思念之情……植物在此被人格化理想化，充盈着浪漫之气凛然之气！

小时候写作文，也想着“语不惊人誓不休”，于是便四处找书借书，每天早起半小时，蹲在院中的老槐树下，大声背诵古诗词句。科举时代，常在农历六月槐花开时准备考试，故有“槐花黄、举子忙”的说法。老槐树有半个怀抱粗细，初夏淡黄色的槐花盛开，便与伙伴们搭梯上去，抢食那香喷喷甜丝丝的槐花。有时母亲也摘些回去，拌上面粉，蒸笼蒸熟，淋几滴香油，谓之“圪垒”，甚为好吃。那时白面很少，高粱面又粗糙，中午时母亲便打发我去大队部买些“榆皮面”，掺交在一起煮面吃，口感才变得稍稍顺滑。“榆皮面”是将树皮剥下来后，刮除表面粗糙部分，晒干后捣磨成粉，可蒸食可做成各种烧饼。《本草经木部上品》说：“榆皮味甘平……久服轻身，不饥。”无论是叶是果，食之“酣卧不欲觉”，有安神作用。现在生活好了，但在餐桌上，人们餐餐都离不了蕨菜，苦菜，荠菜，苜蓿等野菜，对香椿拌豆腐，香椿炒鸡蛋更是趋之若鹜。条件允许的家庭，还自泡菊花酒、肉桂酒、玫瑰酒、桑椹酒等药酒，平常小饮，自得其乐。

多年前，我将村里废弃的砖瓦场一角，改造成小植物园。坡地栽灌木，平地种乔木，依地势排列，接时序种植，营造出“春花、夏荫、秋果、冬青”的理想效果。最先开的有黄的连翘、红的山桃、白的杏儿、紫的丁香；接着是树形高大的合欢、银杏、法桐、国槐、金丝柳等；随后是有色有果的柿树、核桃树、苹果树、五角枫、楸树等；再后就是常青的油松、桧柏、云杉、侧柏等。每株树木都挂有标示牌，逐一介绍科属、习性、分布地域。植物园虽面积不大，但几乎集中了北方大部分物种，吸引了众多学生和游客参观学习。

自结婚以来，搬了五六次家，无论新家旧家，阳台上、卧室里、客厅里，我都要摆放各色花卉绿植。前年搬家，我想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对家庭美化颇费了一番心思。朋友的岳父王老师擅长牡丹画，求得墨宝裱装后挂在客厅后墙，红艳的牡丹花簇拥一起竞相绽放，为室内增添了许多喜庆氛围。阳台较为开阔，摆放了榕树、绿萝、米兰、星点木、君子兰、龟背竹、发财树等观叶植物，等春节期间再增加杜鹃花、蝴蝶兰、仙客来等赏花植物，感觉时时都有变化。卧室摆一盒芦荟，书房摆一盆文竹，卫生间摆一盆吊兰，各得其所，环境也显得雅静。

今年初夏，朋友春生邀请去他的樱桃园一游。樱桃园占地近百亩，已栽植四年，今年初次结果即大获丰收，他开启采摘模式，二十多天已快采摘完毕。进得园内，但见樱桃树姿美观，叶碧翠如玉，树叶间仍可见深红的樱挑，一团团一簇簇，玲珑可爱。摘一颗放入嘴里，酸甜宜人，香气沁心。春生介绍说，樱桃的花期早，花量大，结果多，果熟之时，果红叶绿，甚为美观。看着春生兴奋的神情，我也为他多年的辛勤付出感到欣慰。有诗云：“到处皆诗境，随时有物华。”世间的一花一木一草一叶，何尝不是大自然对我们的无私馈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