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门城墙遗址博物馆。记者 杨辉/摄

5月18日上午9点，宁波望京门城墙遗址博物馆正式开放。

从望京门城墙段考古发掘，到遗址博物馆建成开放，过去了7个年头。

过程之艰难，非局中人不足道。而城墙遗址的最终保留，与博物馆的建成开放，显示了宁波守护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的决心——

从此，宁波溯源千年城史有了实实在在的去处；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有了一个以考古遗址命名的文化休闲空间；它将成为完全公益、免费开放的知识课堂，与城市的发展共存，用它永恒的姿态告诉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本文图片除注明外均由馆方提供。

望京门城墙遗址博物馆的开放，也实现了宁波市海曙区国有博物馆“零”的突破。它将和天一阁、城隍庙、名人纪念馆、宁波菜博物馆等一起，构建“都市文博区”，助力千年罗城复兴。“让新老宁波人在街巷中感受到千年文脉，发挥其当代价值。”海曙区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副局长俞岚说。

历史的背影

望京门，宁波旧有城门之一。因为地处城西，也称西门。

要知道望京门是什么，首先要弄清两个概念：子城和罗城。

明州子城、罗城古今位置对照示意图。

子城是宁波的行政中心，相当于北京的紫禁城；鼓楼就是天安门；西门口到东门口的中山路，等于宁波版的长安街。

宁波老城很小。有多小？这条“长安街”不到2公里。

望京门、长丰门、和义门、东渡门、灵桥门、长春门围起来的这一圈，相当于宁波的外城，叫罗城，是用来军事防御的。

《宁郡地舆图》上有望京门的身影。

过去，出了望京门也就出了城，一路都是郊野风光。万斯同说，“最是城西好风景，夕阳处处起田歌。”其实意思是，西门外全是农田，乡下头。

望京门修得高大，从老照片里可以看出来。这是宁波仅有的两座水陆两用门之一，通西塘河；另一座是长春门，通南塘河。

望京门旧影，水门前的河道即西塘河。

望京门和西塘河打包在一起，是一条充满希望的路。赶考的学子从这里出发，怀揣梦想，过西塘河诸桥，经浙东运河、京杭运河一路进京，去实践人生的理想。

这也是一条充满乡愁的路。回家的旅人，看到望京门，也就到了家。那些来宁波做官的人，同样经此门到达。望京门外旧有接官亭，正是这个意思。

从望京门上看西塘河水道旧影。

文献里，从望京门经过的有两个人，一个朝鲜人，一个日本人。

朝鲜人崔溥，著《漂海录》。他没打算来中国，被台风刮到台州获救。中国沿海人民对他很好，建议他走运河回朝鲜，这样风险小。书里写他穿越宁波城在明弘治元年（1488）闰正月二十九日，坐船出望京门。

日本人策彦周良，著《初渡集》。他是正经出使来中国的，对望京门的印象停留在嘉靖十八年（1539）六月十八日。那天，他和宁波官员一起在这里送走一个太监，顺便勾勒望京门的状貌。

策彦周良像。

因为这两条记载，望京门被赋予“海丝”的含义。瞧，历史上记录它的，是两个“老外”。

一眼看千年

考古发掘的城墙段，不是望京门，而是望京门北侧的一段城墙。

真正的望京门在哪里？当时的考古领队，宁波市文化遗产管理研究院副院长林国聪说，根据河道走向，应该在今天西门口路口东南，中国农业银行这个位置。

发掘出的这段城墙遗址，应该怎么去看？

宁波历史上的罗城，是很完整的。但在民国初年，为了发展交通，开始拆城。至民国二十年（1931），除了庆云楼和鼓楼，宁波城垣、城门、瓮城悉数拆毁。

望京门瓮城及其北城墙拆除于1929年，地面遗迹近百年前就不可见了。

沿城墙一圈变成了宁波“环城马路”，大都是今天的交通要道，和义路、东渡路、灵桥路、长春路、望京路。总不能把马路揭开去“考古”，所以望京门北侧这段城墙的发现显得尤为珍贵。

明州罗城遗址（望京门段）位置与规模。

据林国聪介绍，在考古阶段，揭露的城墙总共79米长，大致和今天的望京路平行，南北走向。城墙宽度随各个历史时期不同。

史载，明州罗城始建于唐末。因天下纷扰，明州刺史黄晟修筑罗城以保境安民。考古发现了唐代城墙大致与记载相合，是一段夯土城墙，底下或有铺垫瓦砾或稻草等植物根茎，然后逐层夯土起城，没有包砖。

唐宋城墙外侧局部。

工程质量比较好的时期在北宋。据载，“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到宁波工作4个月。一项重要的政绩就是遵照宋神宗的指令，发兵民重修明州罗城。这段城修得至为规整，挖基槽、砌包砖，可以说是历代筑城质量最好的一个时期。

南宋亦然。随着宁波政治经济地位提高，筑城成为一件要紧事。知府胡榘、吴潜都曾修筑明州城，增筑包砖、护坡、排桩、水沟，使明州罗城的宽度达到历史巅峰。

宋代城墙外侧整齐的包砖。

元朝情况比较复杂。先是隳城，元朝害怕汉人反抗，下令把全国城墙通通拆了，宁波的子城和罗城均不例外；而到元末，为了防守，浙东道宣慰司都元帅纳麟哈剌为防方国珍，又重筑罗城。

从考古发掘情况看，这是一次在紧急情况下完成的工程，工期只有六月，用的材料基本是碎石，而非宋朝规整的方砖，城墙宽度也比宋时窄得多。这一点，在土遗址上看得很清楚。

元末城墙包石全是碎石。记者 杨辉/摄

明清城墙，则基本在元的基础上重修。到晚清，高城厚墙难挡火枪大炮，城墙的防卫和安保功能大为削弱，望京门一带坍塌尤盛，甚至沦为乱葬岗。

从唐末到民国，这就是望京门城墙段的“一眼看千年”。

从遗址到博物馆

2017年3月，望京门城墙遗址还在发掘，浙江省文物局就确定了要保护及建设考古遗址公园的目标。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但在操作过程中，涉及多部门的协调与合作。文物、住建、规划、市政、园林、城管、交通……调整用地性质、改规划、制定保护与展示方案、专家认证，每一步都凝聚了参与者的心血和努力。

遗址公园。记者 杨辉/摄

最终，相关部门决定将遗址大部分回填保护，局部择优揭露展示，就地建设城墙遗址博物馆。

博物馆怎么建？在林国聪看来是8个字：科学保护、充分展示。

土遗址保护是世界性的技术难题，因它本身是个“生命体”，如果太湿，夯土容易崩塌，如果光照太强，绿色植物就忍不住冒头了。

在此情况下，专家最终决定采用“小环境控制方案”，从温湿度控制、日照控制、补水策略、微生物控制、排水处理、配套设施等方面，为遗址区加盖一个玻璃罩。

土遗址上有一个玻璃罩。

玻璃罩内，配备各种设施。如果水位太高，会自动排水；如果湿度不够，有喷雾系统；还有调节光照的系统、电气系统以及交换空气的新风系统。环绕土遗址周围，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为防止渗透，有隔离地下水的特殊装置……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让眼前的遗址能够保持“稳定”。

而为了“让文物说话”，玻璃罩内还拉了许多颜色的线，用以区分土层，配合标识牌，向观众“娓娓道来”。连玻璃罩本身也是双层，有加热功能，可以防起雾。

土遗址内部。记者 杨辉/摄

博物馆还布置了名为“千年城事”的展陈，生动讲述宁波建城往事，新老宁波人、游客都可以在其中获得许多信息。

内部展陈。

读遗址，是要靠想象的。“历史风雨中，罗城曾长久保佑着这座城市和城市里的子民。”望京门遗址博物馆馆长孙国玲表示，“明州罗城虽然不在了，但有这样一段城墙遗址留下来，实证千年府治，为历史文化名城保留一丝记忆，让大家望得见历史，看得见乡愁。”

望京门城墙遗址博物馆的建成，凝聚了太多人的期望。海曙区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副局长俞岚说，正式开馆之后，这里也将成为大众回望历史的原点，从中看到历史发展的脉络。

开馆当天，海曙区向六位“罗城守望者”授牌，并启动了沉浸式探馆活动《守护明州西》。在未来，该馆还将展开义务讲解员、志愿者招募活动，使大众都有机会参与到博物馆的建设与守护中。

独属于这座城市的记忆，将在这些互动活动中，于古今间“双向奔赴”，为城市更好地走向未来，提供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