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怀清

当一个人经常念叨什么，那个被念叨的什么，会在不经意间，悄然出现在这个人的身边。这是我的一种非常奇特的亲身经历和体会——那些野兔突然出现在眼前，就与我的念叨有着极大的关联。

多年以前，远在新疆读大学的女儿，放寒假回家时，带回来一条取名桃子的8个月大的萨摩耶，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了我们。

尽管萨摩耶有微笑天使的美称，喂养过那种大中型宠物犬的人似乎都能真切体会到，幼年的萨摩耶其实是魔鬼转世，会把人折腾得没有一点脾气。仅就遛狗一节，就不知道会遛出多少稀奇古怪之事。

我家住在汉川市委党校院内，那是一个面积近50亩的封闭小区，小区内花木成荫，道路开阔通畅，里面还有好几个荷塘。有时在小区内遛狗，遛得好好的，桃子会突然兴奋起来，直往林间的大树上扑——原来树梢上有几只八哥在呼朋引伴，引吭高歌。桃子那么一扑腾，结果自然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八哥上青天。撞到南墙的桃子尽管眼前到处都是金星乱冒，但是它照例不会甘心，目送八哥飞走，口中兀自狺狺有声，也不知道它究竟在唠叨些什么。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忘记刚才的这一曲，再朝一对喜鹊扑去……更有甚者，有时桃子还会拼尽全力挣脱牵引绳，无所畏惧地直接往荷塘里冲——荷塘中间有几只秧鸡在觅食。等到它游近，秧鸡们早扑打着翅膀，远走高飞到桃子摸不着边的地方。

党校环境虽好，在我的居所周围，还有环境更好的地方。出党校大门，向西穿过滨湖大道，就是占地620多亩的汉川公园。在那里遛狗，感觉更惬意。然而毕竟是在职公务人员，多少得注意一点形象和影响，因而每次到汉川公园遛狗，我都会刻意把时间选在游客相对稀少的早晨七点之前、晚上九点之后。

人们常说“狗仗人势”，其实人又何尝不仗狗势呢？牵着一只威风凛凛、膘肥体壮的“巨无霸”，人自会无端地膨胀起来，油然而生一股“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的豪情。同时还会想像少年李斯，如何牵着黄狗，出上蔡东门追逐狡兔。心里正这样念叨着，手中的牵引绳又被挣脱，桃子早跑得只剩下一道白影。它的前面，一个灰色的小点——一只惊惶失措的野兔，正拼尽全力往前跑。跑出一段距离后，转身钻进低矮的灌木丛中。身高体胖的的桃子也往灌木丛中挤，却被低矮的灌木无情卡住，前拱后退，扭扭捏捏，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

那天也是活该有事。当时正如现在，也是一个春雨霏霏的夜晚，十点钟过后，偌大一个公园，只有我们俩——一人一狗在遛达。潜伏了一整天的野兔实在忍耐不住，从洞窟中悄悄溜了出来，把整个公园都当成自己的游乐园。殊不知致命的危险正悄悄逼近。因为那天晚上整个公园再见不到第二个人，所以一进入公园，我就解开牵引绳，任由桃子撒欢。桃子照例是东嗅嗅西闻闻，一会儿跑一会儿跳。正在悠哉游哉之间，发现了异常情况——借着朦胧的路灯光，在数十米远处，依稀有两只兔子在相互追逐打闹。见到兔子，桃子比在某个特定的历史时期，打了鸡血的人类都还要兴奋。

两只野兔其实都能成功逃脱的，它们已经潜伏到灌木丛中了。桃子充分吸取被卡住的惨痛教训，没有硬着头皮往灌木丛中钻，而是围着灌木丛打转，偶尔还会发出兴奋的吼叫，好像是在呼唤同伴。不知道桃子有没有发现兔子的洞窟，或许那片灌木丛中压根就没有野兔的洞窟，只是因为慌不择路，被追急了，野兔才无可奈何地藏身到了那里。看见桃子始终纠缠着不肯离开，有一只野兔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从藏身之处跑了出来。这下正是桃子的下怀，野兔刚一露面，它就大踏步赶上去，灰色的影子和白色的影子很快重叠到一起，短短十几秒钟之后，随着“吱吱”几声尖叫，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我赶紧跑过去，从桃子的口中夺下野兔，发现野兔已经是软绵绵的了。再一细看，喉管被咬破，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想要放生，已没有可能了。

过后细细一想，感觉这只雄性野兔堪称兔族中的大勇士，为了确保母兔的安全，为了子孙后代能够繁衍生息，它主动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对于这只气断身亡的野兔，我们为它选定了一个最好的归宿：连夜收拾好，赶在第二天早晨，送给已是耄耋之年的岳父岳母食用，借一罐兔肉，略表孝心。两位老人大快朵颐，连说好吃。可怜二老随后分别在88和89岁高龄时安然离世，再也享受不到我们烹制的美食了。桃子也不幸走失。从此以后夜游汉川公园，再也没有看见野兔在眼前疾驰而过。

又是一个农历兔年，但愿没有桃子打扰，汉川公园内能够兔丁兴旺，其乐融融！

（作者祁怀清，男，1970年7月生，湖北汉川人，中共党员，毕业于武汉大学。现任汉川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文联主席，湖北省作协会员。出版有散文集《行吟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