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舟    新华社对外部记者

来源：《全媒体探索》2023年6月号

摘　要：在国际传播中，对反华污华的不实言论开展舆论反制是不可或缺的工作。在“西强我弱”的舆论格局并未发生根本性扭转的背景下，设法拆解西方话语体系、创新中国话语体系刻不容缓。本文从传播实践中总结出五点技巧：一是善于发现西方话语的逻辑漏洞，二是在细节中发现薄弱点，三是“一事一议”“逐个击破”，四是巧用漫画讽喻，五是加强舆论反制矩阵建设。

关键词：国际传播；舆论反制；中国话语体系；西方媒体；政治漫画

在宣介好中国主张、中国智慧、中国方案的工作中，发扬斗争精神，对反华污华的不实言论开展舆论反制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当今国际上“西强我弱”的舆论格局并未发生根本性扭转，在国际舆论场上，我国国际传播工作者常会“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思想有顾虑、节奏慢半拍”。

在全球化的今天，不是所有国家都对中国的快速发展乐见其成，不少海外受众对中国式现代化是否会动了自己的奶酪有所担忧，而部分西方媒体善于利用这种担忧制造反华议题，渲染威胁冲突。在重要涉华新闻议题爆出后，没有声音往往代表默认，而及时、准确、理性地表达我方立场，反而能赢得更多尊重和理解。

笔者曾于2017年至2020年在新华社华盛顿分社担任科技记者，回国后从事中国新闻对外报道工作。在从事对外传播工作中的体会是：要密切关注涉华舆情，及时回应；从细处着眼拆解西方话语体系，避免大而化之，不贪求一驳全倒和毕其功于一役，逐步实现从“他塑”到“我塑”；创新话语体系，综合运用多种媒体传播形式，提高传播效能。

国际传播工作者开展舆论反制工作，可从以下五个方面作出尝试。

善于发现西方话语的漏洞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可实现从细微处拆解其话语陷阱。笔者驻华盛顿工作期间，正逢美对华发起贸易争端，其中一个主要借口是中国通过“中国制造2025”对先进产业进行补贴。美提倡的“平等竞争”主张貌似合理，但仔细梳理可见，二战后美国明里暗里进行了各式产业补贴，从航空、军工、能源、金融、农业等领域到各州为创造就业进行的招商引资补贴，不胜枚举。拜登政府的产业补贴方案为美国半导体产业提供高达527亿美元的政府补贴，甚至将禁止在华投资作为前提条件。新华社播发一系列评论，抨击美国违背自我标榜的市场经济准则，取得了良好的传播效果。

2019年，特朗普政府开始禁止华为设备在美销售，同时出台联邦政府的5G投资和补贴计划，旨在提升本国基础通信水平。制裁华为是否有利于本国5G发展令人生疑。新华社驻地分社组织记者前往宾夕法尼亚州农村地区调研时，一家名为LHTC宽带的地方通信公司道出实情：华为设备物美价廉，正是农村地区中小通信企业的重要技术支撑。在美工作的人深有体会，美国农村地区缺乏大公司布局，网速较慢，数字鸿沟大，降成本是推动通信基础设施建设的关键。“有望获得政府承诺的补贴吗？”记者问。“压根没看到。”受访者回答。稿件并不复杂，没有华为公司的发声，而是让美国企业现身说法，揭露政府南辕北辙的做法，立刻引发广泛反响。

大多数海外普通受众的意识形态偏见不及政客严重，他们听得进道理，也愿意算经济账，只是身处“信息茧房” 中，没有时间和能力获得可供分析的信息。在舆论反制过程中，从具体案例入手，把有效信息摆出来，让海内外受众自行判断，让事件自然发酵，有望更巧妙地实现传播目的。

善于在细节中发现薄弱点

西方媒体善于在细节中寻找或“发明”论点。常见的“华尔街日报体”，就是开头讲述一个简单的小故事，笔锋一转，表明此情况“并非个例”，夹叙夹议的方式无疑增强了新闻可读性。但在一些外媒报道中，小故事所说的情况可能真的只是“个例”，虽然每一个细节都是真实客观的，但背后隐藏着难以觉察的叙事偏见，甚至可能运用移花接木的手段进行栽赃，并借用“可能”“或将”等似是而非的修饰语诱导舆论风向。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驳斥这种含沙射影的新闻叙事，需要经过扎实调研，找准其逻辑链条中的薄弱点，打到其七寸。新冠疫情期间，一份被冠以哈佛医学院名义的论文在西方媒体上流传，该论文通过对武汉医院附近停车场的车流量进行分析，认为新冠病毒可能于2019年8月末就开始在武汉传播。《环球时报》进行深度调研后发现，报道巧妙利用卫星图片的光影得出假结论，且论文提到的湖北妇幼保健院根本没有面向成人的呼吸内科[1]。

另举一例。针对《华盛顿邮报》观点文章引用美国众议院外交委员会报告称武汉病毒研究所斥资6亿美元改造空调系统导致病毒疑似泄漏，由数名新闻工作者运营的英文博客Pekingnology在2021年8月发现，该报告将3.93 million yuan错用为billion yuan，事实夸大1000倍[2]。该文章没有过多评论，依然在海外社交媒体上引发强烈反响。

2023年4月26日，英文博客Ginger River Review对美国《外交事务》杂志一篇文章进行了“解剖式”逐段回应[3]。此前，《外交事务》杂志发文对中国《求是》杂志发表的一篇文章“过度解读”，认为中国政策“正在起变化”即准备发动战争，上述英文博客的回应文章则列出中国政府多年来一贯的政策立场，并对文章笔名、用词典故等每一处细节进行求证，揭露了外媒将我常规性建设歪曲为军事扩张的春秋笔法。

尽量“一事一议”“逐个击破”

大多数曲解、抹黑中国的故事背后都有意识形态偏见，改变这种偏见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我们可以从常识和共情出发，就事论事，喻理于事，不急于戳破作者/读者的心理成见，而是把事实说清楚、把逻辑理清楚、把谬误摆清楚，留下一定的空间让受众自己思考是否有必要调整自己看问题的视角。对于抱有强烈反华偏见的受众，不妨在表明立场的前提下，以幽默讽刺的方法应对，不必花费大量精力来回对骂。如此，在更多受众看来就高下立见了。

2019年10月，第70届国际宇航大会在美国华盛顿举行。作为现场报道记者，笔者本来计划采写科技前沿及相关国际合作新闻，但到了现场却发现议程中预定发表主旨演讲的中国国家航天局副局长吴艳华没有出现，让人感到有些奇怪。笔者果断决定转变采访方向，追问“中国航天局去哪儿了”。通过对外国同行的侧面询问得知，中国代表团赴美签证可能受阻了。笔者又现场调研了配套展会，发现参展中企寥寥无几，且参展厂商表示部分工作人员被拒签。这与2018年美国消费电子年会期间中国参展企业车水马龙的盛况明显不同。背后是否有美国出于政治偏见对赴美中方人员有意阻挠的情况？面对这样一个新闻事件，现场记者无法第一时间获取美国国务院签证审批的确切信息，应该如何处理？笔者在现场奔波、收集各方反应，借嘴说话，采访了欧航局局长韦尔纳、国际宇航大会组委会共同主席博尔斯等，他们均对此事表达了关切。大会开幕当天，笔者采写的稿件《特写：国际宇航大会尴尬开幕》发布，引发国际广泛关注，《华盛顿邮报》等西方媒体进行了跟踪报道，我国外交部发言人直接采用了稿件中陈述的观点，国际社会普遍反对美方出于政治原因干扰国际科学合作。

从上述报道中，我们可以得出两点启示：第一，通过捕捉小细节，敏锐发现事件背后的问题；第二，在无法获得核心信源的情况下先报道各方观点，争取第一时间发声，争取舆论主动权。

当然，在日常针锋相对过招的基础上，可在一定阶段或特定时机进行盘点式报道。需要注意的是，必须讲究有理有据。

2021年11月5日，新华社播发《美方在新冠病毒溯源问题上对中国的恶意诽谤与事实真相》，分14个部分，对“美方声称新冠肺炎聚集性病例最早在武汉出现”“美方诬称中国科学院武汉病毒研究所可能泄漏新冠病毒”“美方诬称中方在疫情暴发初期掩盖真相”等22条失实指责以及“美国抗疫失败、散播病毒并甩锅推责”等不当做法进行了梳理，文章遵循学术论文规范，采用列论点、找证据（以国外科学杂志和外媒报道为主）、上链接等方式，将论题细致拆分，从正反两个方面逐一开展论战，取得了出色的海外传播效果，也成为应对类似谣言时的“速查字典”。

巧用漫画讽喻

政治漫画是西方较为常见的传播形式，《经济学人》等英文杂志就以讽刺性漫画闻名。恰当的政治漫画一目了然、一针见血，在嬉笑怒骂中表达了立场，传递了观点，更适应在奉行“眼球经济”的社交媒体时代扩大传播半径。此类对外传播产品可以把握如下几个原则。

第一，尊重受众，避免触碰其文化禁忌。我们经常看到外国媒体在讽刺漫画中似乎“百无禁忌”，其贬损程度令人瞠目结舌，但西方文化圈有自己对种族、性别、身份等方面的敏感区域，若非长期浸淫其中，往往难以把握个中微妙。因此，跨文化传播中的漫画制作，宜多针对政客的职务行为做文章，避免针对种族、性别、身份等进行人身攻击。

第二，要善于捕捉最具戏剧性的时刻。政治漫画通常以单图为主，一般只能容纳一个场景和两句对话。信息生产者必须设计好场景，最大程度地浓缩信息并传递观点。2021年12月，笔者采写英文评论《美国对华技术遏制收效甚微》，配发一幅漫画，漫画描述了在一场山地自行车比赛中，美国选手躺倒在路中，自行车扔在一旁，手持“停”牌阻碍后来的中国选手前进（右图）。评论文章说，“华府急于拿中国当替罪羊，而重建本国基础设施则慢吞吞，而后者正是推动发展新兴科技的关键。这相当于两个上坡的自行车赛手，领先者弃车休息，想通过双输的办法阻碍竞争者进步”。“评论+漫画”组合，以旁观者的视角，向海外受众传达了美国对华技术遏制“害人害己”的后果。

第三，借助西方文化形象和典故，提高新闻接近性，扩大话题讨论度。2022年2月，笔者采写英文评论《华府“犯规”以确保技术优势》，配发一幅漫画发表。漫画借用希腊神话中的泰坦神普罗米修斯“盗火”以推动知识（技术）传播的典故，描绘象征美国的鹰隼正在啄食普罗米修斯的内脏，内脏被画为芯片，以讽刺美国政府阻碍技术进步的做法。这一类比在网络上引发热烈讨论，有支持的，也有不赞同的。在国际传播领域，通过设置议题引发关注和热议，让别人愿意抽时间倾听、辩上几个回合，不论最后是否达成共识，至少多收获几分理解，这种传播就达到了效果。

加强舆论反制矩阵建设

对美国近几年涉疫、涉疆等反华言论的传播进行研究后不难发现，美国有关主体通过炮制智库报告、媒体引用报道、政客炒作议题、专家国会作证等一连串操作，相互拉抬造势，从子虚乌有到捕风捉影再到言之凿凿，几个回合下来就难以核实不实信息的原始出处，给澄清带来较大困难。

在舆论反制工作中，我方也应善打组合拳，不能依靠一个口径发声。外交部等政府机构和新华社等外宣媒体是主力军；地方外宣媒体可以发挥地方特色，讲自己的故事；专家智库和在海外社交媒体上较为活跃的“意见领袖”可发挥“轻骑兵”作用，以多元的观点、视角加入讨论，多发声、敢亮剑、勤讨论，逐步形成舆论声势。

[参考文献]

[1]耿直哥,樊巍,赵瑜莎.深度扒皮：哈佛大学医学院这回在中国身上，算是彻底砸牌子了[EB/OL].(2020-06-10)[2023-06-09].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69120062150625187&wfr=spider&for=pc.

[2]WANG Z.Did 'the Wuhan lab' spend $606 mln on air conditioning/ventilation?[EB/OL].[2023-06-09].https://www.pekingnology.com/p/did-the-wuhan-lab-spend-606-mln-on.

[3]JIANG J.,WANG Z.etc.Is China preparing for war?[EB/OL].[2023-06-09].https://www.gingerriver.com/p/discussing-a-recent-foreign-affairs.

《全媒体探索》杂志是由大众报业集团主管主办的新闻传播类专业期刊，国内统一连续出版

物号CN 37-1526/G2，国际标准连续出版物号ISSN 2097-048X。2021年8月创刊。

办刊宗旨：聚焦媒体融合前沿，交流实践探索经验，加强新闻舆论引导，打造研究沟通平台

，助力媒体全面深度融合发展。

主要栏目：特约专稿、一线聚焦、融合转型、传播视点、舆情观察、新闻实务、视听传播、

县级融媒、个案解析、智能应用、传媒法治、全媒人才、经营管理等。

投稿邮箱：qmttsbj@126.com

联系电话：0531—851964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