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梨花图

元 钱选 弗利尔美术馆藏

谷雨过后，洁白的梨花如期盛放，清风一拂，温润如香雪。燃一炷香，伴着清晨铁壶噜噜的煮水声，在一缕轻烟里开启新的一天……

小区里的园林工人正在修剪花丛与桃枝，剪下来多余的花枝上还缀着柔软的桃花与待开的花骨朵，午间散步的小伙伴瞧见后，惜美之心顿起，纷纷拾起数只，载回家中当作瓶花，插贮水养起来。

汉宫春晓 局部

明 仇英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以春日晨曦中的汉代宫廷为题，描绘后宫佳丽百态，其中莳花、折枝是仕女和文人都喜欢的活动

文人将折花视为风雅之事，现今偶然在地上捡拾到被剪掉的桃枝，采择其中具有俯仰斜欹之态的，平添了一份意外的清趣。

折枝桃花图

元 钱选 私人藏

被捡走的桃枝很快出现在家中花瓶里——枝蔓错落，疏密有致，完全无需过度修饰，只要率性随意，清新健朗的春意就被带进家门，令人羡慕。插花、挂画不同于别的活计，亲历亲为，亲手侍弄，换水滋养，生活的质地好像就细腻了起来。

点茶、插花、挂画、焚香曾为宋代人生活四艺。其中插花、焚香均与嗅觉相关，不少清供题材的图画中，瓶花、熏炉常常一同出现。瓶花散发着清雅自然的幽香，熏炉则焚烧出经过和料、窖藏后香料的青烟，瓶花之下焚香，会不会有损于花之韵味呢？

岁朝轴

明 张宏 故宫博物院

清代 博古插花纹窗菱形透雕开光

观复博物馆藏

五代南唐时，博学家韩熙载认为，对花焚香，花不同，香亦有别。木樨（桂花）宜搭配龙脑香、酴醾（音tú mí，即山蔷薇）宜搭配沉香、兰花宜搭配用四种晒干的果皮制成的合香、含笑花宜搭配麝香、灿黄的薝卜花（音zhān bó）宜搭配檀香，根据花的品性搭配不同的香料，被称为“五宜说”。另有明代文人袁宏道反对花下焚香，认为焚香会抢夺鲜花真气，还会令花枯萎，室内燃烧的蜡烛更是不宜与花太近。文震亨也说过“忌香烟、灯煤熏触”，但偏偏宋代苏轼有诗——“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夜间的海棠花，在烛火映照下空蒙迷幻……

按照一炷香约燃半小时的时长，瓶花之下袅袅燃一炷好香，是一炷而非徐徐烟火整天熏之，就不会干扰花之清润，时间的把握才是重点。香炉需要放在室内空气流通的地方以让香烟弥漫。焚香和瓶花并举，是从唐宋时期就流传下来的生活方式，反映在对佛事的虔敬上更加凸显了这种并存——在古画里，高僧在山间诵经，同时供花、焚香，蓝釉的小胆瓶里插着两朵从山间采来的野蔷薇，花瓶旁的小小熏炉中，香烟袅袅，飘散如缕；或画中尊者袒胸敞怀，坐于山石之上，身后有两株古松，一位童子擎着瓶花来供养尊者。花瓶为青瓷小瓶，所用花材为山间采来的白色野花。故而赏花未必不能焚香，瓶花与熏炉的角度、距离只要合乎一定比例，相互关联，在同一时间里，既赏花又焚香，只关乎心境的选择。

明 宋旭 罗汉图册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我则喜欢在擦地后点上一柱崖柏或清秽香，让太行山千米之上的劲松翠柏正气弥漫，在地板上空祥一朵云，同此好者，早有苏轼与文震亨——苏轼语 “扫地焚香闭阁眠，簟纹如水帐如烟” ；洁癖者如文震亨—— “所至必窗明几净，扫地焚香”。扫地、焚香、赏花，同在这个春天令室内雅洁，颇可大大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