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庚育（1922年—2020年），女，湖北黄陂人。1942年就读于当时的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油画专业，师从徐悲鸿先生；1946年8月到北平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任教；1954年经由中央文化部推荐来到敦煌文物研究所工作。从事敦煌艺术临摹、研究和弘扬工作60余年，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为我国在敦煌艺术临摹、研究领域最高水平的画家之一，受到了国内外美术界、敦煌学界的高度评价和赞扬。

万庚育先生敦煌临摹（局部）

20世纪60年代初万庚育在莫高窟前

1981年万庚育在莫高窟第23窟调查研究

一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就到敦煌的研究专家和画家中，万庚育先生是最低调的一个。半个多世纪以来，她在敦煌壁画艺术研究和敦煌壁画临摹上均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但万先生很少接受媒体采访，宣传自己，所以她的事迹知道的人并不多。当我们追溯时光，走近这位敦煌女学者时，我们会吃惊地发现她的出身、她的人生经历充满传奇，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是真正的民国才女，是徐悲鸿的入室弟子……与许多名垂史册的艺术家联系在一起！

20世纪50年代敦煌研究院的美术家，在他们的美术创作品前合影。万庚育(右6)

1922年，万庚育出生于湖北黄陂县的一个书香门第，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万庚育的父亲和伯父都曾留学日本，是有名望的读书人，父亲是土木工程师，兼任武昌拆迁城办事处主任，在万庚育5岁时候父亲因肺病去世了。伯父万声扬17岁中秀才，早年曾追随孙中山先生参加辛亥革命，担任过两湖优级师范理化专科学堂堂长（校长）及支郡师范学堂丁堂监学（教育长），还担任过汉口市市长，所著的《中学适用算术新教科书》《代数》等均为清末和民国初的通用教材。在这样家庭的熏陶下，万庚育幼年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1937年万庚育母亲50岁生日时和4个儿女合影

万庚育的母亲是个特别坚强的女性，万庚育的父亲去世后，她想尽一切办法让子女接受良好教育。抗战爆发后，湖北的各个学校都随省政府搬迁到了恩施，为了不失学，母亲鼓励万庚育去恩施上中学，年仅15岁的万庚育第一次“少小离家”，一个人到了恩施。由于战乱，这次离家她竟和母亲哥哥姐姐长时间失去了联系。

1940年，万庚育所在的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部分同学合影，万庚育（前排左1）

由于战乱，有一封信辗转多时才迟迟送到万庚育手里，读信后她才知道母亲已经去世了。这时候万庚育中学已毕业，上一所管吃管住的园林学校。在学校里，有艺术天赋的万庚育能写会画，能歌善舞，成为学校文艺名人。这一年，国民政府的“三青团”组织在各地培训抗日宣传人员，学校推荐了万庚育，要送她到重庆去接受培训。万庚育知道哥哥在重庆工作，而且培训班也管吃管住，就很高兴地去了。

20世纪40年代万庚育（左1）和著名画家吴作人（右1）合影

万庚育在重庆培训结束后，当时的中央大学艺术系正好在重庆招考新生，她得知这一消息后特别高兴，决心要考中央大学艺术系。于是，她和一个有相同志愿的女同学去央求培训处负责人，希望能在宿舍留宿一段时间复习，负责人被她俩的好学精神感动了，答应让她们多住两个月。万庚育利用这两个月时间发奋苦读，没想到竟顺利地考取了中央大学艺术系。口试那天，万庚育记得她站在一位风度翩翩的老师面前，老师和蔼地问：“你为什么三个志愿填的都是中央大学艺术系？”她说：“我喜欢艺术。”那位老师说：“你考不上怎么办？”万庚育坚定地说：“明年再来！”那位老师会心地笑了笑。进学校后，万庚育才知道那位老师原来是著名油画家吴作人先生。

20世纪40年代万庚育（左1）和徐悲鸿老师（左2）廖静文师母（左3）在北京北海公园九龙壁前合影

万庚育和老师徐悲鸿（左1），师母廖静文（左2）、同事陈玲娟（右1）在北京北海公园

当时中央大学艺术系集中了一批造诣高深的教授，有徐悲鸿、吴作人、吕凤子、汪采白、张书旗、潘玉良、陈之佛、吕斯百、傅抱石等，艺术气氛活跃。万庚育在艺术系学油画，她的油画老师正好是徐悲鸿。万庚育良好的天赋和勤奋好学，经常得到徐悲鸿的赞赏。大四这一年，学校有的系已陆续迁回南京，艺术系还未动迁。万庚育和国画系的同学陆巽复经常在一起，她是工学院院长陆志鸿教授的女儿。正好徐悲鸿老师过生日，她俩买了鲜花前去祝贺。最有趣的是徐先生邀请她俩在黄家垭口中国美术协会筹备处参加他和蒋碧薇的离婚宴。席间，蒋碧薇提出要徐先生的一百张画作为离婚条件，徐先生竟痛快地同意了。据说徐悲鸿先生回去后连续日夜作画，在他画作上都写上了“碧薇爱妻存”的字样。蒋碧薇拿到这些画很快离开重庆到上海办了展览，后来又带着剩下的画去了台湾。

1946年成立北平美术家协会合影。徐悲鸿先生（前排左4），李贞伯（三排左1），万庚育（前排左2）

1946年万庚育在重庆毕业，已担任北平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校长的徐悲鸿聘请她到北京任教。在这里，万庚育遇到了自己的终身伴侣——在北平艺专任教的李贞伯。两人兴趣相投，惺惺相惜，一见如故。1948年5月20日，万庚育和李贞伯喜结良缘。

 李贞伯先生和妻子万庚育结婚照

李贞伯先生和夫人万庚育在成都青羊宫留影

李贞伯、万庚育结婚时徐悲鸿先生的贺礼

万庚育和李贞伯的婚礼办得虽然很简单，但艺术界名流大家都来祝贺，徐悲鸿还做了他们的证婚人。当时大家在一条红丝绢上签名送给这对新人表示祝贺，上面有徐悲鸿、廖静文、吴作人、吕凤子、汪采白、张书旗、潘玉良、陈之佛、傅抱石等名流大家的签名。

徐悲鸿等艺术家共同签名祝贺的婚礼“签名绢”

新中国成立后，北平艺专合并组建为中央美院，徐悲鸿出任院长，万庚育和李贞伯继续在那里任教。不久中国文联成立，万庚育和李贞伯成为了中国美术家协会第一批会员。

二

同样出身名门的李贞伯也多才多艺，不但绘画、雕塑才艺出众，还擅长摄影。1953年，北京正在轰轰烈烈地建设人民大会堂、人民英雄纪念碑等“十大建筑”，李贞伯被借调到人民英雄纪念碑建设团队的模具组工作。这个时候，在敦煌的常书鸿在多方招揽人才，来到了北京，找到文化部协调。常书鸿急需一位技术过硬又懂绘画的摄影师，文化部给他推荐了几个人，那些人一听说去大西北的敦煌，都不愿意去。最后，文化部工作人员给他推荐了李贞伯。

常书鸿先生抱着一线希望，专程来到人民英雄纪念碑施工现场找到了李贞伯。他没想到这位英俊潇洒、谈吐不凡的年轻人竟对敦煌很感兴趣。因为李贞伯的父亲李证刚先生是一位著名佛学家，易学家，同时也是敦煌学首创者之一，李贞伯从小就从父亲那里了解了敦煌。李贞伯当时就同意去敦煌。常书鸿听说李贞伯的妻子是中央美术学院的教师，正好莫高窟专业画家也缺少，就想动员他们夫妻俩一块去敦煌工作。

1983年8月19日，万庚育和敦煌文物研究所的同仁赴兰州参加全国敦煌学术讨论会时的合影

为了争取万庚育到敦煌工作，常书鸿亲自到李贞伯家里去见万庚育。常书鸿给万庚育讲了保护弘扬敦煌艺术的重大意义，并大谈那里壁画和雕塑如何如何珍贵精美。万庚育当然也了解敦煌，看到常先生这样诚恳，再一听莫高窟那些古代精美壁画和雕塑，也怦然心动，决定去了。

万庚育晚年绘画时留影

就这样，常书鸿乐滋滋地通过文化部协调，顺利地招揽上了李贞伯和万庚育。然而，万庚育并不知道，她这样夫唱妇随去了敦煌，一去就是半个多世纪，再也没有离开过敦煌。不过敦煌也成就了万庚育，把她磨炼成了著名敦煌学专家和画家。

撰文丨张自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