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董燕

相传距离关城几里地的南口村，到了明朝日渐繁华。城内一条街红灯高挂，店铺林立，商客不断，吆喝声此起彼伏，还经常有南来北往的骡马车在大堡村边的老车店里歇脚休息、钉掌、喂牲口、吃饭住宿谈生意，好不热闹。在沿途有几家打铁铺子，叮叮当当，生意还很红火。

那年深秋，北方天气寒冷，大车店来了一老一少，牵着两匹有些跛脚的老马。大车店刘掌柜隔着门缝看到，赶紧戴上瓜皮帽出来：“客官辛苦！这么晚了，是歇脚还是住几日？”“我们打北边来，要住两日，先给马喂些草料，看看附近有没有钉马掌的。”一个反穿着羊皮袄，声音有些沙哑的老者说。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身材魁梧，背着两个很沉的马兜子，不断打哈欠。刘掌柜见多识广，一边接过马缰绳交给喂马的伙计，一边说道：“这马有些跛脚，该钉掌了，从这里往北两里地，拐弯儿就是铁匠铺，只是……”那个年轻人一听，顿时眼睛闪亮，精神百倍，高兴地说：“那就好，可到地方了。”客店安排饭菜，两人酒足饭饱，酣然入睡。

原来二人是铁匠父子俩，山东人，姓关，饥荒年间逃难出来。早年间从关内到关外，又从关外回到关内，带着祖传的手艺，走南闯北，用炉火打铁挣饭吃，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

在上关城，一个偶然的机缘，老铁匠给守城将军的战马钉掌，用最好的手艺打造出了最舒适的铁马掌。小铁匠还用铁毛刷给骏马梳理长耳鬃毛鬓角，嘴里念叨着：“好马！真棒！保护将军。”那战马好像听懂了人话，竟然扬眉吐气，四蹄腾跃，长嘶一声，表现出十分感激的样子，让周围看热闹的人惊诧不已。

马童一见很高兴，感觉老铁匠父子俩心慈面善，诚实可信，遂报送城里的孙玺将军，将军大悦，说道：“战马有灵气，忠心护主，日月可鉴。”特意多给银两奖赏，老铁匠执意不多收，深情地说：“将军辛苦，边关乃荒蛮之地，为百姓安宁，露宿风餐，实属不易，我一介平民，愿为将军牵马坠镫，有活儿只管找我，谢谢将军好意。”

孙将军听罢，沉吟片刻，吩咐马童把圈里的两匹老马牵出来，说道：“打仗驻守边关，为了百姓安宁，说得对。我看你们父子俩人不错，不要到处奔波了，找个落脚之地，有事也好照应。从边关往南几里地，有个小村叫南口，那里有个姓张的铁匠铺，原是我的老部下，家中男人，一个病死，一个在边关战死，只剩下母女相依为命，铺子一时无人打理，怪可怜的。你们牵着老马去吧，有事我会去找你们。”说罢，摆摆手，回奔营中。那马童也是重情重义的人，牵着两匹老马，指了方向，恋恋不舍地送老铁匠父子俩出了城门。

那日，阳光明媚，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父子俩洗漱吃饭后，牵着两匹老马，一路询问来到南口村，在南城门脚下拐弯处，有一间很明显的铁匠铺，豁然看到一面飘着黄穗的纛旗，正是孙将军所说的铁匠铺标志。细看，只见店铺朝向街市，在铺面位置十分显眼的东南角，供奉着铁匠铺祖师爷太上老君的画像，供品丰富，香烛萦绕。

在这个不大的小屋，风箱、铁炉、砧板、火钳，摆放得井井有条，各种小物件，玲珑精美，吸人眼球。店铺前挑选农家工具的人络绎不绝。店铺后面有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正在清扫铺面，后屋一掀帘子，走出一个身材苗条、如花似玉、梳着两条乌黑大辫子的姑娘，正在用竹制的花绷子绣花呢。

“两位客官，远处来的吧！想要点什么？”那位妇人和颜悦色地问，二人这才惊醒，收回好奇的目光。老铁匠上前施礼，谦恭地说道：“你们的铁匠铺真好，东西真全，我想给两匹老马钉掌，不知是否方便？”只见老妇人面有难色地说：“马掌都有，无人干活儿，只等有缘人来。”老铁匠哈哈笑道：“真是太巧了，我就是有缘人，这是我儿子。”“婆婆好！我有力气，可以跑腿干活儿。”小伙子说完，攥着右拳，高兴地跳起来，用力挥了一下拳头，看了一眼正在低头绣花的姑娘。婆婆高兴地说：“快来快来，欢迎有缘人，孙将军早已飞鸽传书，说明来意。我家原有一儿一女，男儿不在了，只有小女陪伴，年方十八岁，心灵手巧。”

这时姑娘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有些羞涩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见小伙儿身材健硕，面目和善，双眼有神，颇有几分喜欢，高兴地一甩辫子，说道：“你们干活儿，我去做饭，顺便打酒买肉，庆贺有缘人相遇。”四人投缘，喝酒吃菜聊天，皆大欢喜。

次日，风和日丽，老铁匠起早清理院落、店铺，洗漱完毕，庄重地点燃三炷香，拜天拜地拜自己，在铁匠仙师太上老君的画像前虔诚膜拜，请托开张大吉。他脱掉外衣，换上满是疮痍的羊皮衣服，升起炉灶，熊熊的炭火照亮老铁匠赤红的脸庞。小铁匠也换上干活儿的衣服，把两兜子的各种工具，打铁的砧板摆了一地，铁匠铺炉火升腾，火星四溅，小伙儿拉风箱呼呼作响，时急时缓。老铁匠夹着通红的铁条，抡起大锤小锤，喷水淬火，叮叮当当开打，清脆悦耳的敲打声，招来街市很多看热闹的人，大家伸长了脖子，闪着惊喜的目光，看着店铺久违的火热。不到一个时辰，老铁匠在院落一角拴马架上，就给两匹马钉完了掌，小师傅照例拿起铁毛刷细心给老马梳理打扮。

“好！”人群中喊了一声，随即走出一个年轻人，原来是孙将军的马童到此送信。老铁匠打开一看，又让小铁匠看，小铁匠又让老妇人和她的女儿看，四人面面相觑。信中说要打制两万只铁蒺藜，以补充军械不足，望火速完成。马童说：“得到情报，有敌国再次进犯关城，为防止马队偷袭和骚扰营房城池，孙将军欲布下铁蒺藜阵，也称鬼阵。今日带来数千斤铁块，以寸铁为径，按量制作，望尽力。”说完告辞，回去复命。

四人灯下连夜商议，聪明的张姑娘在纸上划拉几下，举着手上的图说：“蒺藜是一种草名，有刺，我知道，这种植物多生长在北方荒漠沙地上，它的果实外壳有三角形尖刺，成熟后掉在地上，总有一刺朝上，我们可以仿制，但是先要把这铁锭融化拉筋才行，这活儿可累。”小铁匠笑道：“不累，我就爱干这活儿，瞧好吧！”老铁匠说：“铁锭抽丝拉筋以后，要按寸断为径，也是细活儿，很累的。”妇人笑道：“这个简单，我用铁剪子剪开就是。”

议事已到深夜，老铁匠最后说：“我昨天做了一个梦：太上老君指点，让我先制作一个浇铸铁水用的模子，中间留个眼儿，这样十个为一串，十串为一筒，每百串收一陶罐，用盖子盖好，以备将军布阵时，让士兵携带方便，撒出还可以收回再用。”大家都笑了，说这个“梦”做得好！

王维《老将行》诗曰：“汉兵奋疾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这是三国著名军事家诸葛亮布设使用的铁蒺阵，是解决危机并脱险的典范。

据说后来，为了完成军令，孙将军动员周边所有的关城村民，不仅制作简单实用的“铁蒺藜”，而且劈竹、削木，利用砖瓦陶瓷碎片，设置“莲花阵”，大败敌兵，出奇制胜。虽然时间已过去七百多年，但孙公守卫居庸关的英雄壮举至今仍被世人所称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