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黄河记者：李运恒  

“我最怕再经历一次网暴。”面对两年多来的经历，在接受新黄河记者采访时，孙灏羽多次重复了这句话。

这起事件源起2020年底，拥有千万粉丝的博主“Sien小慧君”在社交媒体账号上发布消息，称被老板、秦皇岛赤度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赤度公司）创始人孙灏羽“性骚扰”，并很快引发了全网关注。

随后，赤度公司旗下的另外几名主播也开始声援“Sien小慧君”，包括“老婆爱吃巧乐兹”夫妇等。对此，当事人孙灏羽否认指控，但很快也陷入网暴漩涡，而赤度公司的运营也因此受到重大影响。

近日，因“Sien小慧君”账号被封，该事件再次引发公众关注。

今年1月，根据孙灏羽出示的河北省秦皇岛市海港区人民法院民事判决书显示，2022年6月法院认定，刘某慧（“Sien小慧君”）虚构孙灏羽性骚扰。刘某慧和姚某杰（“老婆爱吃巧乐兹”夫妇里的丈夫）用舆论施压赤度公司，以实现“低成本”解约目的，其行为具有侵犯赤度公司名誉权的违法性。法院分别判决刘某慧和姚某杰在其网络平台账号上对赤度公司道歉、澄清事实，酌定刘某慧向赤度公司赔偿5万元，承担原告方律师费7000元。此后，二审维持原判。

孙灏羽公布的判决书

同时，孙灏羽还晒出了刘某慧、姚某杰等人在微信群内商讨策划“造谣”的聊天截图。根据截屏消息，他们“造谣”的目的是为了顺利“解约”，以及“把解约费降到最低”等。另据孙灏羽的讲述，因为有当时声援“Sien小慧君”的主播站出来澄清，拿到了关键证据，包括聊天记录等，才能在之后的诉讼中赢得官司。

孙灏羽告诉新黄河记者，“Sien小慧君”、“老婆爱吃巧乐兹”都是赤度公司孵化而来，起因正是公司得知刘某慧和姚某杰夫妇违约跳槽去了别的MCN公司，于是分别向刘某慧和姚某杰提起仲裁诉讼，要求他们按此前签订的合同，向赤度文化公司支付赔偿金。

根据天眼查信息，今年1月以来，刘某慧与姚某杰已先后被法院列为被执行人，其中刘某慧被强制执行5.9万余元，姚某杰被强制执行0元。此外，“老婆爱吃巧乐兹”夫妇另一运营博主陈某雨被赤度公司及孙灏羽起诉，涉及荣誉权纠纷。

而此次小慧君被封号，也疑因不履行法院判决。5月30日，孙灏羽再次在社交平台发布视频，表示已经在双方当事人法院对刘某慧、姚某杰等四人提起刑事自诉。作为当事人，被虚构“性骚扰”之后的孙灏羽到底经历了什么？以下是新黄河记者与当事人孙灏羽的对话。

没有等到的道歉

新黄河记者：请介绍一下这两年来的案件上诉过程。

孙灏羽：第一个仲裁的案子2020年就开始起诉了，2021年仲裁的案子就已经出结果了。2021年时，我对于他们以名誉侵权进行起诉，直到2022年的才出结果，也就是一审判决，然后他们不服，提起了上诉。到2023年1月份，二审出结果，维持原判。

5月30日，孙灏羽再次在社交平台发布视频

新黄河记者：如何看待判决结果，以及5万元的赔偿？

孙灏羽：我认为这个代价是远远低于我们的损失的，包括我们公司的经济损失，打官司这几年维权费用远超5万元。而且对于公开致歉，他们拒不履行，态度特别恶劣，就不道歉。目前，他们俩（刘某慧与姚某杰）全部都是被执行人的状态。

中国执行信息公开网上显示刘某慧成被执行人

新黄河记者：有没有注意到小慧君等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些反驳的言论？

孙灏羽：我们认为他们提出来的反驳都已经在法院提过了，已经被否决了，我感觉没有必要再去跟他们打嘴仗了，这都是已经认定了虚构的东西，也就是代表着不存在的事情。

新黄河记者：接下来还会继续打官司吗？

孙灏羽：他们的态度仍然没有任何悔改，而且还振振有词，自己撒谎能够撒到一个自己信以为真的地步。我们肯定追究到底，会对他们进行诽谤罪的刑事起诉，因为同时准备4个案子，所以这个流程就可能会慢一点。但如果诽谤罪立案不成功，可能我们就要转到名誉侵权上了。

“出事后，办公室里就装上了监控”

新黄河记者：出事之前，赤度公司的经营状况如何？

孙灏羽：当时我们公司在全国MCN机构中排名能进前十，签约的主播大概有一两万人。

新黄河记者：出事之后呢？

孙灏羽：出事之后，首先就是招聘很难了，基本上招不到人了，而且解约的也特别多，差不多解约了超过三分之一吧。

新黄河记者：关于公司的损失，估算过吗？

孙灏羽：没有具体算过，预计的话，至少得几百万。而且，关键的是2020年是发展MCN机构的黄金时期，我们作为头部公司，那一年是最重要的一年，结果出了一件这样的事情。

新黄河记者：你觉得这几年最艰难的是哪个阶段？

孙灏羽：最难熬的就是2020年底到2021年的时候，那个时候是被骂得最惨的时候。因为刚出事，被网暴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时常受到威胁，收到过很多次威胁信息。公司的玻璃门、前台的玻璃都被砸碎了，也因此报警了很多次。而且，出门的时候就有人跟着拍照，骂我。

新黄河记者：如何面对这样的阶段呢？

孙灏羽：不出门。基本上都在家里面就不出门了，有的时候员工都不敢见，因为分不清楚哪些员工是不是过来看热闹的。对人基本没有信任感，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非常恶意的。

新黄河记者：性格方面会因此有改变吗？

孙灏羽：应该说到现在都变得沉默寡言了，也不会跟人唠太多东西了，说话什么的都不会跟别人说太多。出事之后，我自己的办公室安了一个监控，也是怕这种事情再发生，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了。

新黄河记者：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了转机？

孙灏羽：应该是看名誉侵权的一审判决书的时候。不过当时特别信心满满的（在社交平台上）发出去，但结果没有多少人看到，网暴依然在继续。

新黄河记者：判决书公开后，对公司有什么影响吗？

孙灏羽：去年公司就有部分人清楚知道了这是虚构的事，但有的人还不知道。最近公司是有改观的，包括最近来公司面试的人，每天都特别多。

“最怕再经历一次网暴”

新黄河记者：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出现过想放弃的想法吗？

孙灏羽：从来没有，就是必须要追究到底，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新黄河记者：你觉得维权难在哪些方面？

孙灏羽：首先是不知道造谣人的信息。有很多人被恶意造谣之后，对方的信息有可能仅仅是一个名字，其他什么信息都不知道，完全无从起诉；第二就是取证难。而我遇到的情况是特殊的，很少有那种几个人一起造谣，中途有人退出的这种情况；第三，打官司的成本很多人难以承受，请律师的费用包括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我是比较幸运的，我是他们的老板，我有他们的信息，可以精准去立案，这是最关键的。但如果我没有他们的信息的话，就很难立案。

今年1月，孙灏羽在社交平台发布判决书

新黄河记者：为了维权做了哪些之前没做过的事吗？

孙灏羽：这两年学一些法律的条文，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了解这些事。包括诽谤罪的量刑、针对互联网造谣的一些案件，什么样的情况可以达到诽谤等等，都在研究，也是迫不得已。

新黄河记者：这期间，有没有人找过你做调解？

孙灏羽：有，有委托律师想要进行一次和解，就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但我们没有同意。

新黄河记者：有没有想过最终要达到什么样的结果，或者说你期盼的结果是什么样的？

孙灏羽：最终希望诽谤罪能立案，其实有一个结果有一个交代就好。

新黄河记者：如何看待这件事对个人、公司之外的影响？

孙灏羽：我感觉这个事一出，影响还是很多的。可能有的女孩明明真的被性骚扰了，但可能会被人攻击，或者不被人相信。因为其实被性骚扰这件事情，一般人没有会拿这个开玩笑的，感觉也会增加真正受害者的维权难度。就像我之前也在网上也发过证据，但经常被说是假的，没人相信，也没多少人关注。

最近有很多人在社交平台上联系我，说自己在网上被造谣了该怎么办，我去给他们支招，告诉他们怎么做。可是我发现大部分人想要澄清自己都很难，因为没有实质性证据，而且很多连对方的真实信息也没有。

新黄河记者：这两年来，家人和身边朋友对你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孙灏羽：很感谢身边人的信任和帮助。他们给我最大帮助，就是信任。身边有的朋友怕我再受到伤害，就一直提都不提这个事。最近因为这件事关注度很高，很多朋友也支持我，希望我继续走下去，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新黄河记者：这件事对你来说还有什么顾虑和担心吗？

孙灏羽：出事之后，最开始特别不安，包括到现在也是有点不安，虽然自己已经胜诉了，赢了官司，但还是怕他们再恶意造谣、狡辩歪曲。我最担心的，最怕的就是自己再经历一次网暴。

编辑：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