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下午,“在世界文学之都与文学大家面对面”第十五回活动,在南京雨花台区西善桥街道初见•知旅共同体举行。广西壮族自治区作协副主席、广西大学教授、鲁迅文学奖获得者田耳,携新书《秘要》与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学术主持李徽昭及现场观众进行对谈,诠释“如何以虚构重塑自我生活”的创作理念。
揭秘一个尘封已久的名词“黑书”
2007年,年仅31岁的田耳凭借《一个人张灯结彩》荣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成为当时最年轻的鲁迅文学奖得主,他其作品一度创造了当代文坛的销售奇迹,然而他年少有为却仍在不断寻求突破。
分享会现场
有趣的是,活动当天,竟然有读者带着一本盗版《一个人张灯结彩》来到现场,请田耳鉴别真伪。他笑称,这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书被盗版。现在出版环境越来越正规,作家能够见到盗版书的概率越来越小了,这是好事。
田耳的全新长篇《秘要》,是一本深入历史与江湖缝隙的奇书,重现了一个盗中有盗的地下出版世界,一群隐藏在金庸、古龙盛名之下的“影子写手”也经由田耳的叙述,从暗影走到了太阳之下。
何为“黑书”?80年代,盗版武侠小说盛行一时,暗中滋养了无数读者。如今,这些粗制滥造的非法印刷品被统称为“黑书”。
田耳跟很多小说家一样,读书的重要起点是武侠小说。田耳说,80年代的盗版书,武侠黑书封面非常有粗糙感、塑料感,但同时又天真烂漫,封面确实比正版要好看,结果自己买上瘾了。于是他很认真地去拜师,进入黑书收藏者的群体,还拜了一个师父,“我最早是初中的时候开始写武侠小说的,武侠小说是成人的童话,写武侠很过瘾。在你看了几百套武侠小说后,就能把它的套路摸清,这样写起来也很快。”
作家田耳
回忆当年武侠小说繁华盛景的同时,当下武侠文学市场的惨淡也令人唏嘘。田耳说武侠市场的萎缩真是难以想象,写武侠的标杆精英作者,金庸作品年销量也就几十万册。分析原因的话,就是它的替代品风靡了,包括穿越、玄幻,“其实这些已经不是武侠了,实际上都是通俗小说,它们基本上来自网络写手。如果我晚10年出生的话,很可能也是网络红家,是我的领域,而且我写得很快,又是通俗小说。”
把收藏黑书的情感释放进《秘要》
田耳的全新长篇《秘要》中,一个汇聚起“影子”写手、私人印刷、黑书名录与拍卖、藏家与“淘金者”的武侠黑书江湖应运而生。一次因缘际会,丁占铎、纪叔棠开始搅动起武侠黑书江湖的风云,他们在搜寻黑书藏界第一缺本《天蚕秘要》的过程中,无意间卷入了盗中有盗的江湖传奇,并发现这本书背后藏有的巨大秘密……
“江湖已远,侠义犹在”,是田耳在《秘要》里想表达的。他说,侠义意识是他们这一代人特别注重的,“当时除了武侠小说,还有评书,评书也是讲武侠讲江湖的,这是我们这代人的底色。”
学术主持李徽昭
田耳分析说,如今90后、95后的情感方式其实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特别在乎距离感,“但我们这一代,从小的环境就不可能让你拥有距离感,以前的房子特别小,几个人住一个不到十平方的房间,哪来距离感?所以我在《秘要》里要呈现出以前的很多情感方式,这也是对现实的回应,挽留一些现在年轻人可能不一定能体会的情感方式。”
田耳以《秘要》中的纪叔棠为例,他说,纪叔棠是有原型的,是自己的好朋友,一个地方作家,他对文学的认知几十年不变,每次见面都会絮叨当年几个文学人士的近况,“每次跟他聊天,我都有一种穿越感,他能形成一个气场,把我聊回去,所以我跟他聊天就很过瘾,因为他几十年不变,包括那些已经消失的情感和交往的方式。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古董’,我在他身边就能够回到过去的生活。我认为,这些消失的情感,在我看来,可能就是在回应现实。”
聊及《秘要》,田耳说,创作这本书就比较快,从阅读的效果反馈来讲,肯定是很好看的,它是悬疑和成长类型小说,“大的故事架构又是对标武侠的东西,武侠有的寻宝,最后练成真功夫。我写这个的时候特别有快感,因为我收藏了七八年的黑书,我把收藏的东西释放到文字里面。”
加入虚构,使小说逻辑性更自洽
田耳从1999年开始写小说,第一次发表是2000年,到今年,写作24年,发表了300万字左右。
说到当年的写作经历,田耳说,那会一边写作,一边在做生意,结果生意不好做,一年到头基本都在讨债,所以当时就想还能写作,就多写一点,成为作家,当时给自己定的目标还特别多,一年写10多个短篇,然后写着写着,开始注重修改,慢慢地对自我的要求高起来了。
田耳等嘉宾与读者合影
田耳现在广西大学教书。提及这两年的新名词“新南方写作”,田耳表示,自己对“新南方写作”也很感兴趣,这些作家包括朱山坡、林森、陈崇正等。在他看来,新南方写作有特点,要表达的意思总是欠一点点,但是,“欠这一点点”正好构成了不一样的语境。
打一个比方,广西作家鬼子写的《瓦城上空的麦田》,父亲出走五天十天以后,几个子女去县城找他父亲,父亲在一个垃圾堆旁边坐着,他几个子女没有认出来,“我说实话,大家都有这种经验的,就是你爸丢了五天十天,如果垃圾堆旁边有老人坐着,你肯定要多看几眼,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但是鬼子的语境,就有了一个特别的氛围。而如果让北方作家来写这样的情境,就不成立。”
田耳继续以武侠为例,武侠有“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的说法,那广西写作就属于“一寸短一寸险”,也可以验证为什么南方作家偏短篇小说,而北方作家在长篇写作上厉害,跟两地天然的表达能力有关,以及南北方文化的差异性有关。
显而易见,《秘要》是作家田耳通过对早已湮灭的武侠、情怀、侠义、理想的怀想,寄寓了对逝去的江湖的思考,表达对现实的深切关注。
不少观众就“如何以虚构重塑自我的生活”主题提出了一些问题,其中,真实与虚构的比例是观众很关心的。田耳认为,这个比例确实在,且会随着写作年代的不一样,而占比不同。像今年火爆的《漫长的季节》,最后的一场雪,以及火车上遇到年轻时候的自己,是虚的,“这似乎是目前流行的格式,不过要警惕的是,一旦流行,也可能会成为一个陈腔滥调。”
另外,是满足读者的需求去虚构,还是满足自己的想法而去虚构呢?对此,田耳的观点是,小说是虚构的艺术,虚构的加入,是为了整个小说的逻辑性能更自洽。
撰文/梁平 摄影/范素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