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犬相闻,落月流萤”,家乡的味道来自于她的宁静、祥和,习惯与世无争、温柔以待,习惯岁月静好、存善于心。童年的家乡幽僻、穷困,窄窄的山径曲折回环,每到四季更迭的时候,村民们总会相约把它修缮一番,砍去周围的杂草灌木,陡坡处挖出几道台阶,极力地想在大山之间豁出一条口子来,可是一夜雨后,草树含新绿,云霞弄霁晖,依稀可见的山路又隐藏了起来,一切也都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外地卖货的挑夫,是贸然不敢随意踏足的,甚至本地老年人的嘴里,还流传着几段啼笑皆非的往事,说是镇上的人白天入村走亲戚,晚上留也留不住的要回家,结果走进树林子就找不到出路了,兜兜转转,有的就躺在了玉米地里、有的睡在了稻草垛上,直到第二天村民带路才走出大山,慢慢的就流传出一句话:“金牛沟头莫轻走,山神老儿把客留。”
家乡虽然偏僻,但也极其团结,谁家有事儿言语一声,很少有不到的。今天去你家割麦子,明天到他家耕地,若是谁家有牛,那都是吃“百家草”长大的,遇到狂风大雨,房屋滴漏,墙面垮塌,村里人都会撸起袖子齐上阵,“出料的出料,出工的出工”,几天过后就焕然一新,也没有给钱的说法,顶多等到合适的时候摆上几桌,喝上几盅自家酿的“包谷烧”(玉米酒),没有客套恭维,没有趋炎附势,一阵嘻嘻哈哈的划拳比试之后,留下的只有憨态可掬的笑容和质朴纯真的腼腆。
村里人文化不高,感谢的话嘴上不说,只会用行动诠释出内心最真挚的情感,自家的蔬菜长成了,就在邻里间送一送,谁家的果子落地了,都可以去摘一摘,没人说谁偷了谁的,要是邻里殡葬嫁娶,就只管上门,打声招呼就帮忙去,主人家心里明白,这是大事儿,都是大家的事儿,都是穷乡僻壤里孕育出的,最深的情愫。
如今,村民们有的外出务工,有的经营茶叶,为了美好生活使出浑身解数,大家的钱包也鼓了起来,脱贫攻坚以后,世世代代走过的山路,被修成三米宽的水泥路,在山林间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路边还种上了景观树,寒冬腊月也不掉叶,保持着嫩绿的生机,家乡也逐渐向“贫穷、偏僻”告别。路好了,大家的关系更近了,外地人到村里收油菜籽、红薯、玉米,顺着指路牌就可以把车开到田间地头,村里还修建了农家乐,周末钓鱼的、看花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国庆回家,父亲神秘的说:“走,带你看个好东西。”我跟着他走进一片空地,父亲抬起一个铁疙瘩,摆弄了几下,我才认出来是一台耕机,伴着浓浓的轰鸣声,翻过的土地散发出泥土的清香,他笑的合不拢嘴。我惊讶地说:“你现在‘洋盘’的很哦,这也会了?”他笑着说:“买机器有补贴,送货上门包教会,好多人都在买,别看它个儿小,劲儿足,草根都能刨出来,一个小时耕的地,过去至少得花一整天。”我心中暗暗感慨“老牛”换“铁牛”,村里的日子真的是越过越新鲜了。
傍晚,我和父亲走在路上,落日余晖透过茂密的树林,金色的光芒掩映在大山之间,时刻孕育着生机,孕育着希望。许久未见的婶婶招呼我们到屋里坐坐,说着话就把一袋苹果往我手里塞,我不好意思的连连拒绝,婶婶笑着说:“自家苹果,吃不来啦?小时候还摘的少了?”我赶忙接了过来。叔叔和父亲聊起了庄稼长势,说起乡村振兴,土地流转,栽种茶叶等等,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偶尔也会说起我小的时候,又教我做人的道理:“不能忘本呐,要心存友善”。
不一会,婶婶就招呼我们吃饭,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有熟悉的“包谷烧”,叔叔一脸自豪的介绍酿酒技巧,出酒率,打着手势说:“今年卖酒挣了这个数。”父亲心领神会,竖起大拇指,举杯相碰,月亮也跟着慢慢爬上山坡,把周围照的亮堂堂,房子、树木、蜿蜒的小溪,清晰的呈现眼前,我才发现,原来,家乡从不曾改变。
作者:熊聆邑,业余撰写现代诗、散文、新闻、评论、古诗词等,散作发表于《安康日报》《人民政协报》《团结报》《中国社区报》《生态环境周刊》《医药经济报》《星星》《遂宁日报》《华西都市报》《安徽科技报》《包头晚报》《川中文学》《史河风》《蜀本》《尧乡诗词》《四川民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