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7日,由国内最大的综合性翻译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主办的第二届“译文双年选”暨主题沙龙在上海世纪出版园举行。上海外国语大学郑体武教授翻译的《我独自一人面对严寒——曼德尔施塔姆诗歌全集》和刘象愚翻译的《尤利西斯》荣获第二届“译文双年选”奖项。
一部优秀译作的诞生,离不开译者的辛勤付出,也离不开译者与编辑、出版社的无间合作。为进一步表彰杰出译者与一流译作,2021年上海译文出版社设立的“译文年选”奖项,旨在复盘近年来由该社出版的外国文学译作,在精品中择优,遴选出在社会影响、学术含量、文学价值与翻译质量上均卓有成就的翻译作品。第一届“译文年选”将奖项授予了著名翻译家杨自伍先生翻译的《近代文学批评史》(修订本)。
自2023年起,“译文年选”更名为“译文双年选”,进一步扩大作品遴选范围,旨在让更多的精品好书进入评选。本届“译文双年选”评审团由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领衔,并荟萃八位来自文坛译界的“大咖”级专家:毕飞宇、程巍、刘文飞、陆大鹏、毛尖、魏育青、袁筱一、邹波,共同审阅本次入围的17部精品译作,涉及英、法、日、俄、德、意等六种语言。
颁奖典礼上,本届评审团的主席和评委宣读了两部作品的颁奖词。授予《我独自一人面对严寒——曼德尔施塔姆诗歌全集》的颁奖词是:“曼德尔施塔姆是俄罗斯白银时代最杰出的诗人之一,他的诗歌是战争期间人类悲惨命运的沉淀。郑体武先生的译笔充满激情,体现了译者掌控汉俄两种语言的高超技艺以及字斟句酌、精益求精的翻译态度,传达了巨大的精神力量和艺术魅力,让今天的读者得以与那个沉痛的灵魂展开对话。这套诗集的出版无论对诗歌翻译还是诗歌写作,都具有极为重大的意义。”
面对一本大部头外国名著,你是愿意翻开细读,还是选择直接刷一条五分钟快速解读的短视频?有了人工智能翻译软件后,作为一名翻译工作者还有什么“核心竞争力”?第二届“译文双年选”主题沙龙上,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领衔的文坛译界“全明星”们,纷纷对当下翻译乃至经典阅读所面临的种种困惑予以高度关注。
大量文学经典被搬上银幕或荧屏,而全媒体时代“几分钟带您阅读XXX世界名著”之类的短视频,愈发让很多人难以耐下心来去细品译作中的文字。与此同时,随着人工智能翻译软件的广泛运用,不少年轻译者开始依赖科技产生的“便捷”与“效率”,大量“正确但平庸”的翻译遮蔽了译者个性化、充满灵气的译笔。
面对全媒体和数字科技带来的种种变化,专家学者们认为更加需要为深度阅读和优秀翻译正名,正如李敬泽所言:每一个译本自有价值,因为就在这个译本上,汉语的锋刃,汉语新的可能性又得到一次磨砺,又得到了一次闪亮。
翻译意味着什么?
“没有翻译,我的写作是不成立的。”作家毕飞宇直言,没有翻译文学,他可以如常地生活,但不可能成为一名小说家。“我之所以开始写小说,很大一个原因归于翻译文学的影响。虽然我不以先锋作家示人,但在刚开始写作的五六年甚至七八年,我有意无意地让自己的语言向翻译文学靠拢。至于找到自己的语言,那是后来的事情。”
他还认为,一个热爱文学的人,起码要看两个译本。译本和译本的区别,本身构成了文学阅读中的审美点。
在翻译家魏育青看来,一部文学作品会有很多价值,但在翻译中,译者对这些价值的呈现必然有所选择,重译也因此有了必要性。
“文学名著的重译,从一个很少见的现象,变成现在‘遍地开花’。从有人争论‘能不能重译’,变成大家都很麻木,不再关注。”翻译家刘文飞说,“国人的外语水平一直在提高,懂行、内行的读者越来越多,但翻译的文学性反倒下降了,它从一个无比神圣的事业变成谁想做都可以做的事情。”
比起创作,翻译“次等”吗?
“中国读者买小说,会看是不是毕飞宇写的,但中国读者买翻译作品,不会看是不是刘文飞翻译的。”
刘文飞玩笑道,相比创作,而今翻译似乎成为了“次等”的文学职业。“我以前在社科院工作,我们的老所长叶水夫在1950年代翻了一本特别有名的书,《青年近卫军》,当时拿到9千块稿费。9千块钱是什么概念?他说我还有一点私房钱,加了一点,用一万块在北京买了一个四合院。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翻译一本书的稿费依然是一万块,或者是两万块,只能买几块盖四合院的砖。”
翻译家袁筱一并不认同文学翻译变成了“次等”的文学职业。“其实今天文学创作的门槛也在降低。”她说,“文学翻译是一种经典化的运动。无论如何,哪怕时代速度再快,我们也需要一点时间去确认作品的价值。如果重译19世纪作品,我们可能是一种肯定,一种跟随,也可能是一种颠覆,但对于当代译作,我们在某种程度上会有一种感觉,这些作品经典化的命运还有待我们确定。”
“一方面会有一部分作家往世界性的方向发展,包括日本的村上春树,但也有一些很本土化的作家往传统那个方向回溯。”翻译家邹波说,“以后通过翻译,或许也可以拓展一种新的文学可能性。”
如何面对未来的种种不确定?
作家、批评家毛尖谈到了网络媒体时代对文学的“改造”,“经典文学已经从文化C位上被拉下来,我们现在经常看到‘三分钟讲完一部小说’的短视频,表面上是时代浮躁,骨子里是经典断代。”在这种情况下,她认为译文社的经典作品可能是总体文学的最后一个 “堡垒”,“本来我们的白话小说就是译文开的步,很多作家从翻译小说找到自己的语法和风格,从翻译小说找到了作品人物的口吻和声音。”
译者、编辑陆大鹏一度对机器翻译的进步感到惊讶和激动,但他也发现,出自AI之手的很多句子看似正确,却非常平庸和无趣,措辞机械而单一,硬伤虽然比过去大幅减少,但仍然不能让人放心。“对一个编辑来说,把一个错误句子改对不难,但把一个平庸句子改好却很难。我担心的是,如果未来的译者和编辑不愿意花力气积累实践的经验,那他们的鉴赏力如何提高?我担心的是看到普遍正确,但普遍平庸的文本。”
“如果家里挂一幅画,我希望我知道它是谁画的,而不是一个机器画的。同样,当我看一部文学作品,我希望它有一个确切的作者,如果是外国的作者,我依然希望他边上站着一个确切的译者。”作家、批评家李敬泽表示,他不会读一本由ChatGPT翻译的书,“文学也好,艺术也好,很大程度上建立在人和人的关系上。”
“至于文学的门槛,我不认为我们应该竖起一个门槛,来保证这是文学。我想,每个时代的人都会确认和发明自己的文学性,都会拥有他们自己的了不起的创作。”
来源 | 上海译文出版社、《文汇报》、澎湃新闻
编辑 | 顾忆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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