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 徐阳晨
“上了不到20节课，之后突然说门店关闭，要我们转到其他分店，现在其他分店也要停课了。”北京市大兴区家长刘女士告诉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一年前给孩子报了近两万元的美吉姆早教课，因为孩子小，生病比较多，还没怎么上课就被告知闭店了。刘女士介绍，当初听信了销售“报得课包越大单课费越便宜”的忽悠，并被承诺可无限期延课，万万没想到机构突然停课跑路了。近期，美吉姆、金宝贝、乐融儿童之家等早教培训机构疑似“爆雷”，员工工资停发，家长退款无门引发社会广泛关注。
机构跑路的“征兆”
据记者了解，这波“跑路潮”不仅是幼儿早教机构，贝尔、天鹅湖、黛米与我等知名非学科培训机构都在近期曝出“闭店跑路”“强制转课”等乱象。业内人士透露，每家机构的情况都不一样，有的是加盟商经营不善导致片区门店关闭，还可以转至其他门店续课；有的则是总部倒闭，企业负责人失联；有的甚至被其他公司并购，转型做新的业务。但无论哪种情况，以“退还现金”补偿消费者的情况少之又少。
实际上，很多家长对机构跑路感到“意外”。“明明上周店里还很热闹，孩子们上课也很开心，这周突然就关门了。”有家长称，上周六带孩子去位于北京市西红门的乐融儿童之家上早教课，老师还布置了一些互动作业，并要求下次课时展示成果，但周三家长群就传出关门的消息。
“我起初还不相信，但越来越多人说店里不对劲，只留有一位员工在处理纠纷，东西都搬走了。等我周五再去时，已大门紧闭，门上仅贴着闭店公告和联系方式。”这位家长称在联系工作人员之后，对方态度很好，登记了学号和身份证号，直言不日将退还剩余课时费，但之后的反馈越来越少，除了不停承诺退费不变以外，其他维权工作毫无进展。
这位家长最后不得不与其他家长联合行动，前往乐融位于北京大兴区的总部维权。“我们也去总部讨要过说法，对方说经营上确实有困难，一直在赔本运营。”截至记者发稿，家长们还在不断催促总部尽快解决纠纷并不断向上级部门投诉。有业内人士指出，一旦遇到培训机构“跑路”，即使找到了企业法人，也很难追讨剩余资金。
“一夜间闭店”是机构跑路的典型“套路”之一。2023年5月上旬，各地贝尔机器人编程培训机构纷纷出现问题，继成都、杭州、合肥后，北京门店几乎“步调一致”地突然闭店。“前一天还在正常教学营业，红红火火地搞什么五周年店庆让家长们恍恍惚惚续费，第二天上课老师微信群里就通知机构暂停营业。”有家长称，北京闭店前一天还被销售催促续费，按照最低1万元起的续费金额预估，全北京最少也有1500万元以上的费用被卷。同样，贝尔机器人编程的教职工也在不知情中被欠薪数月，直到闭店也没接到任何通知。
“很多培训机构在闭店前会加大折扣力度，推出花式优惠活动，以吸引更多新消费者加入，再蓄意谋划退出。如果遇到法人变更、突然促销就要警惕了，很可能是机构缺钱的征兆。”业内人士提醒。
安徽君先律师事务所执委会主任吴强强指出，培训机构要爆雷的“迹象”一般有几种：一是机构入不敷出，急需资金支付房租水电、人员工资等，此时会以“限时优惠活动”等利诱消费者续课，增加新课程或开辟新付费活动；二是机构常曝出薪资纠纷，或频繁更换老师，甚至聘用更多的临时工；三是如果机构三至五个月以上没有新学员，特别是周中课程减少、新生断档，很可能意味着机构的现金流将要出现问题。家长们带领孩子正常上课的同时也应该留心留意。
苦“霸王条款”久矣
实际上，培训机构跑路并非防不胜防，有许多可以事前规避的方法，但“霸王条款”的存在，从一开始就埋下了维权隐患。记者加入了一个大型的“培训机构维权”微信群，群内500多位家长少则损失几千元学费，多则高达数十万元，家长们普遍懊悔：“当初不该一次性付费太高。”
但也有很多人道出无奈，已为孩子在海淀区某机器人培训班报名的吴女士表示，如果不一次性缴纳全年课程，单次课程会溢价很高不划算。如一课时原价一小时为155元至298元，如果购买40至99课时可享受九五折，100至168课时打九折，400课时以上最大折扣为六五折。而且她发现一旦选择小课包，机构会以各种师资以及课程体系上的差别对待，迫使你选择“最贵选项”。“现在，小课包也会很快消耗掉，因为新开发的研学活动、夏令营、赛前集训等也可以快速‘划课’。”
为了紧紧“捂住”预付费，吴女士只得在合同签订上倍加小心，她和销售来回谈判一周的结果是：编程课时可以无限期延长、可转赠给他人或提前退出拿回剩余的80%费用。但实际情况往往更复杂。有家长表示，机构倒闭后的确按照合同继续履行教学义务，但孩子被迫转入了不同机构、不同课程体系中，转课“既换汤也换药”。
北京的高女士就有类似遭遇，2022年她给4岁的女儿报名了位于北京朝阳区的一家少儿体能培训机构，当时缴费1万余元。但2023年12月初，她突然发现这家机构的小程序不能约课了，随后被告知“租约到期，机构将暂停营业，之后安排请家长等通知”。“后来我打听到，该机构已于2023年10月变更法人，家长们都在猜测这就是为跑路做好了准备。”高女士透露，她在投诉12345后，机构给出了令人咋舌的置换方案：一是规定置换“必选项”，包括冰雪嘉年华门票10张，共计3000元；体育装备大礼包，包含篮球足球排球橄榄球，共计1500元，落地护眼灯，价值999元……这样一份明显带有高溢价的必选包令家长们无法接受。二是课程置换方面，机构只提供了书法、击剑、篮球等选择，和高女士之前报名的综合体能训练不是同类课程。三是置换后的教学水平参差不齐，上课地址也不便，且教务老师明显处于敷衍、不配合状态。
无论是签约还是违约，培训机构拒绝履约、偷换概念、恶意等价兑换等“霸王条款”现象屡禁不止，令家长们苦恼已久。业内人士呼吁，校外培训机构的监管压力要不断收紧，进一步规范良莠不齐的机构资质，遏制不正之风。
合规运营是“痛点”
2023年7月24日，“全国校外教育培训监管与服务综合平台”正式上线，该平台由教育部主办，由教育部教育技术与资源发展中心(中央电化教育馆)进行网站运维。目前，地方各级教育行政管理部门已经能够在线对入驻平台的校外培训机构进行日常监管、风险核查、实时跟踪和在线调度管理。但在非学科类培训市场上，全国标准、程序还不统一，不少家长采用信用卡或电子支付的形式转账，账户是公司的对公账户或是由公司申请的专用二维码。有的甚至从未听说过第三方监管账户概念。据某媒体调查显示，在随机抽取的北京市海淀区、西城区20家培训机构中，接受正规账户监管的培训机构只有两家。
2022年，为加快解决非学科类培训出现的问题，教育部等十三部门出台的《关于规范面向中小学生的非学科类校外培训的意见》中就明确规定：培训机构不得一次性收取或以充值、次卡等形式变相收取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或60课时的费用，且不得超过5000元。但实质上，培训机构会通过捆绑销售、充值赠送等促销手段的诱导，超时段、超限额销售培训课程，带来“卷钱跑路”“退费难”等风险。
2023年三季度，中消协组织受理教育培训服务类与销售服务投诉1.7万件，居服务类投诉量前五位。“我们不满培训机构收费模式很久，但又没有很好的办法维权。越是大机构，消费者议价的空间越小。”有家长直言，培训机构的合规运营仍是“痛点”。
“一般情况下提起诉讼，只要证据充足，法院会判机构方违约，但最难的是资金追讨。”吴强强解释，如果资金不在政府指定的监管账户中，即使公司进行实缴注册，也多是轻资产，出资较低，很难覆盖家长们的全部损失。
据悉，目前全国的培训机构维权案件中，涉及人数多、金额大的案件都正在由相关监管部门介入调查或进入法律诉讼阶段，如上述的贝尔机器人编程案件中，北京市各区政府在收到投诉和报警后，相关负责人高度重视，海淀区已成立专案小组调查。值得欣慰的是，在海淀区启动公益援助后，新培训机构和海淀区签署了援助三方协议，接收了剩下的课程。“这对于我们来说，是维权以来最好的消息。”有家长期盼，更多此类的维权问题能得以切实有效地解决，让家长们辛苦掏出的培训费不再“打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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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机构退费难理性维权四步走
吴强强提醒，发现机构跑路后，家长们要尽可能联系更多其他受害群体，避免单打独斗，一是要及时向市场监督部门和消费者权益保护部门反映情况，请求他们协助处理；二是经营者明知即将停业，仍然大肆圈钱、转移资产，可能涉嫌违法犯罪行为，应向公安机关报案，要求查处并及时查冻资产；三是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请求追回损失。
在付款环节，家长们要意识一致，态度坚决，以免被机构“牵着走”。首先应谨慎选择付款账户，最好通过“校外培训家长端”App购课，该App是教育部搭建的“全国校外教育培训监管与服务综合平台”的一款公益性、全免费的配套应用软件。家长通过App缴费后，所缴纳的培训费用将直接进入培训机构在银行开立的唯一的预收费资金托管专用监管账户。其次，不要将费用转入机构监管账户以外的账户或任何私人账户，更不要通过其他任何线下交易方式向培训机构缴纳培训费用。
对于“课包”问题，吴强强建议家长们注意，每次预缴费的时间不要早于新课开始前1个月，一次性缴费时间跨度不要超过3个月或60课时，且不得超过5000元。“校外培训机构一次性收取超过3个月或60个课时的费用或以充值、折扣优惠、赠送课时等形式变相收取超过规定课时费用的行为都是明令禁止的，请家长们果断拒绝，切实保护自身合法权益。”
另外，家长们在与培训机构签订合同时，应对培训内容、质量承诺、培训期限、收费金额、退费标准及违约责任，逐项逐条审阅确认。有权要求校外培训机构开具税务部门认可的票据，并妥善保管好培训合同及收费凭证，以作为维权凭据。